睡眠思考有两种:快速眼动睡眠是故事般的叙事,好像在放电影;非快速眼动睡眠是反复思考,没有叙事。从做梦者陈述的梦内容不难分辩,是否快速眼动睡眠期间做的的梦。由于快速眼动睡眠才有戏剧性的叙事形态,非快速眼动睡眠的梦似乎并未被列为“正牌”的梦。换言之,非快速眼动睡眠的梦是非小说类的作品。(《夢:私我的神話》196頁)(Photo Appreciation: Barefoot Ballroom by Jaime Ibar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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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 by Passion for Form on August 17, 2021 at 3:58pm


波德萊爾《巴黎的憂郁
(選錄)》賞析

這里的七篇文章,選自波德萊爾的散文詩集《巴黎的憂郁》。文章中充滿著共同的主題;或一言不發,或歇斯底里的“精神病患者”;對同樣的對世界感到絕望又總是渴望光明的矛盾痛苦。

一位年輕而才華橫溢的詩人,為何會創作出這樣充滿著暗淡、抑郁色彩,甚至令人絕望的文章呢? 想要弄清這個問題,還得從詩人的不尋常的生平經歷談起。


波德萊爾,1821年生於巴黎。6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 一年之後,母親即改嫁他人,詩人幼小的心靈從此蒙上一層陰影。而他的繼父歐皮克上校後來擢升為將軍,並曾在第二帝國時期被任命為法國駐西班牙大使。身為一名軍人,繼父無法理解波德萊爾的詩人氣質和複雜心情,而波德萊爾也不能接受繼父的專製作風和高壓手段,於是父子倆幾乎無法溝通,關係極為不睦,這使得詩人產生了一種“永遠孤獨的命運感”。

隨著繼父工作的幾次調動,波德萊爾也不得不幾次轉學,這又導致其沒有什麼朋友可以傾訴內心的迷惘與痛苦,於是更多轉向內心世界,其詩歌創作的天賦逐漸顯露出來。到他19歲那年,終於和繼父鬧翻,且因不守紀律被學校開除,開始了漂泊生涯。在花花世界巴黎,他博覽群書,生活浪蕩,以致貧困潦倒,1845年曾兩次企圖自殺。1848年曾積極參加革命團體,其間幾經周折,終於在1851年隨著革命失敗而放棄所有政治活動,更多地投入到詩歌《惡之花》、散文詩集《巴黎的憂郁》等文學創作之中。1859年左右,詩人的精神和身體狀況每況愈下,雖因《惡之花》名聲大噪,還曾被提名為法蘭西學士院院士候選人,但終於在精神抑郁和身體健康不佳的雙重折磨下,於1867年病逝,年僅46歲。


詩人生活的時代正是革命此起彼伏、眾多社會階層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動蕩時代,家庭不睦與國家衰頹的雙重壓力,極大地壓縮了詩人的生存空間,讓一個熱愛光明、熱愛生活的人時常艱於呼吸,在現實生活中幾乎找尋不到半點快樂的因素,每天在這樣的矛盾中徘徊,在痛苦中抉擇,詩人因而常遊走在精神幾近失常的邊緣。

充斥於詩人眼中的,盡是以巴黎為代表的資本主義大都市的種種醜惡、畸形的怪現象,被社會拋棄的窮人、盲人、妓女,甚至不堪入目的橫陳街頭的女屍……這一切都促使詩人一次次地追問這個世界是怎樣的世界,人生是怎樣的人生。

因而在《雙重屋子》中,屋子成了人類世界、精神世界的象征,如同夢境一般,光怪陸離,忽而屋內彌漫著“一種經過精心選擇的極細致的馨香,摻雜著輕度的濕潤在空氣中飄蕩著”,讓人感到“神秘、寧靜、和平與芳香”,真是幸福啊; 忽而,“一聲可怕的、沈重的聲音,在門上敲響了,就像夢遊在地獄中一樣”,屋子隨之變得骯臟、醜陋而無聊。詩人在向我們叫嚷著,現實世界中的美好只是短暫一瞬,而且還常常如同夢境一般不真實,真正的世界的本來面目是混亂、狹窄而令人惡心的,正如時間的鐘錘上迸發出來的聲響:“我就是人生,不可忍受的、無情的人生 ! ”

而生活在這世界上的人們,也被這世界傳染上了可怕的疾病,《每個人的怪獸》中就描述了這樣一幅圖景,“頭上是空闊而灰蒙的天空,腳下是塵土飛揚的大漠,沒有道路,沒有草坪,沒有……我碰到好多人,駝著背向前行走。他們每個人的背上都背著個巨大的怪物”,“這怪物並不是一件僵死的重物,相反,它用有力的、帶彈性的肌肉把人緊緊地摟壓著”,“值得注意的是,沒有一個旅行者對伏在他們背上和吊在他們脖子上的兇惡野獸表示憤怒,相反,他們都認為這怪物是自己的一部分”。很明顯,在詩人眼中,這世界上的人們只顧著過自己的生活,沒人知道這種生活的方向和意義是什麼,也沒人關心生活在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城市,甚至同一個家庭中的其他人,冷漠、殘酷、兇狠的野獸已經不再是異於人類的怪物,它正逐漸進入人的內心世界,成為人心靈的一部分,這樣的人類無疑也是可怕、無情,令人難以忍受的!


醜陋無情的世界,冷漠自私的同類,共同造就了病態的個體——詩人及與詩人相似的人,於是,在《惡劣的玻璃匠》《瘋子與維納斯》《狗和香水瓶》中,一個個矛盾、變態,甚至有些癲狂的精神病者便不斷呈現在讀者面前,“有些人的習性是純粹思維性的,並且完全懦於行動。可有時,他們會在一種神秘力量的促使下,做出某種異乎尋常的行為,其迅速的程度連他們自己也覺得是不可能的”,甚至“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成為這種沖動和發作的犧牲品,這使我不得不相信是調皮的惡魔溜進了我們的軀體,在我們毫無意識的情況下,指使我們執行它們那荒唐透頂的旨意”(《惡劣的玻璃匠》)。

可是,當詩人每每從夢境般的生活突然猛醒過來時,他就會感到一種從幼年時就深深體會到的無以名狀的巨大孤獨,一種無法得到親情、愛情、友情的無力與無能之感。他覺得自己是個瘋子,與生活的那個時代那樣格格不入,“可笑而紮眼”,偏偏地,還是一個那麼渴望能品嚐到美好、光明和熱情的滋味的人,這種種矛盾悖論逼使他蜷縮在維納斯石像下,從心靈最深處發出吶喊:“女神啊!可憐可憐我的憂傷和狂熱吧! ” (《瘋子與維納斯》)

可惜,維納斯也是無情的,沒有給予他任何回應。於是,詩人將人生視為一個醫院,自況為其中的一個病人,沒有任何所謂療救的方法能將自己治愈,無論是“由光明和礦物組成,並且還有誰來映照這風景”的里斯本,是可以“在觀賞運動的同時休息”的安然恬靜的鹿特丹,還是波羅的海的最遠處,甚至是地球的另一端——北極,都無法使詩人的心靈產生絲毫波瀾,終於,這個世界再也沒有榮幸挽留詩人寄居於此了,詩人向世界大聲宣告:“哪兒都可以,哪兒都可以,只要不是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世界,哪兒都可以》)

正如詩人自己對散文詩集《巴黎的憂郁》的評價:“總之,這還是《惡之花》,但更自由、細膩、辛辣。 (石麗娜) (原載:作品人物網)

Comment by Passion for Form on July 26, 2021 at 11:20am


洛特雷阿蒙·舔傷口,看他悲慘的模樣

應該讓指甲長上兩個星期。啊!多美妙,從床上粗暴地拉起一個嘴上無毛的孩子,睜大雙眼,假裝溫柔,撫摩他的前額,把他的秀髮攏向腦後。然後,趁他毫無準備,把長長的指甲突然插入他柔嫩的胸脯,但不能讓他死掉;因為,如果他死了,我們將看不到他悲慘的模樣。接著,我們就舔傷口,飲鮮血;在這段應該永遠持續下去的時間裏,孩子會放聲痛哭。除了他那像鹽一般苦的眼淚,沒有比他的血更鮮美的東西了,用我剛才描述的方法吸出的血依然熾熱。
(秦海鷹 譯·洛特雷阿蒙《詩選》第一支歌【6】)

Comment by Passion for Form on July 3, 2021 at 5:53pm


王家新譯
/ 勒內·夏爾《鏈條》

這結盟的巨大火葬柴堆

在失敗的螺旋天空下

在腐爛的船里是冬天

從固體的夥計到液體的同伴

死床鋪在麵包之下

在大地空缺的深度里

弧線仿造著新翅翼 

明亮的耕作崇拜於泡脹的巫醫

在宿命論者的稻草上

燃亮的星辰泡沫般流下

沒有空缺不可以置換

Comment by Passion for Form on June 15, 2021 at 7:05pm


海因里希·伯爾:改行搞紮花圈

“什麽地方”倘若存在偏見, 認為紮花圈的手藝微不足道, 這里就得——單是為了萊尼——堅決加以駁斥。要知道一個花圈, 乃是最終的基本形式, 無論如何要保持整體形式的統一。紮花圈框架有不同的形式和技巧, 在選擇綠色枝葉方面, 選用何種花圈形式挑選何種枝葉是最為要緊的, 單是作襯底用的重要綠色枝葉品種就有九種, 用作最終形式的有二十四種, 用於束把和套插( 總類為插束) 的有四十二種, 用於羅馬式的有二十九種, 花圈上用的綠色枝葉因此共有一百一十二種。即使它們的各種用途有時重復, 但仍可分為五種不同用途和一套複雜的編紮方法。這種或那種枝葉盡管既可用於結紮和最終形式, 也可用於插束( 這又分為束把和套插兩種) 和羅馬式, 這條基本規則: 但這里也要掌握適當竅門, 懂得把材料用在什麽地方和怎樣使用。那些瞧不起紮花圈而視之為下等工作的人是否知道, 什麽時候用赤杉樹葉打底或作最終形式, 在什麽地方什麽時候要用側柏、冰島衣、十大功勞、假葉樹和鐵杉? 有誰知道, 要使綠色枝葉紮得永遠緊貼完美, 高超的紮圈手藝是十分必須的? 這樣人們就會理解, 過去只是做一些輕松隨便的辦公室工作的萊尼改行搞紮花圈決非易事, 掌握這門手藝並不容易,
她像是進了一家藝術品工廠。(海因里希·伯爾《女士及眾生相》(50)第五章)

Comment by Passion for Form on May 31, 2021 at 9:48am


奥威爾·書呆子

我們在出版一部吉卜林詩集的權威版本。我沒有把一句詩的最後一個字‘神’改掉。我沒有辦法!”他幾乎氣憤地說,擡起頭來看著溫斯頓。“這一行詩沒法改。押的韻是‘杖’(柱)。全部詞匯里能押這個韻的就只有十二個字。我好幾天絞盡腦汁,想不出別的字來。”


(編註:英語神(god)和(rod)同韻——譯者)


他臉上的表情改了樣,煩惱的神情消失了,甚至出現了幾乎高興的神情。他盡管蓬首垢面,卻閃耀著一種智慧的光芒,書呆子發現一些沒有用處的事實時所感到的喜悅

“你有沒有想到,”他說,“英國詩歌的全部歷史是由英語缺韻這個事實所決定的?”


沒有,溫斯頓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點。而且在目前這樣的情況下,他也不覺得這一點有什麽重要或者對它有什麽興趣。
(喬治·奧威爾《1984》【76】)

Comment by Passion for Form on April 6, 2021 at 10:08am


石黑一雄·連最珍貴的記憶也都忘了

之後,我們親吻對方,只是輕輕的一吻,然後我就上了車。迴車的時候,湯米還是站在原地,當我離開時,他笑了笑,對我揮揮手。我從後視鏡裡看著他,他一直站在那裡,直到最後一刻。最後,我隱約又看見他舉起雙手,然後轉身向外懸的屋頂走去。接著,廣場就從鏡子中消失了。


幾天前我和捐贈人聊天,其中一個對我抱怨他的記性退化得驚人,甚至連最珍貴的記憶也都忘了。但我不同意,我不覺得自己那些最珍貴的回憶消失了,是的,我失去了露絲,接著又失去了湯米,但沒有失去對他們的回憶。


我想我也失去了海爾森。現在偶爾聽到幾個過去的學生想找回海爾森,或許看看學校以前的所在地。有時也會聽到一些關於海爾森如今面貌的奇怪謠言:例如海爾森已經變成一間旅館、學校或是廢墟什麼的。我自己呢,經常開車四處晃,卻也從沒想過再回去找找。不管學校現在變成什麼模樣,我都沒有興趣。
(《别讓我走》第23章)

Comment by Passion for Form on March 30, 2021 at 10:04pm


石黑一雄·能讓復制小孩取代自己的社會地位嗎?

“啊,我想你們大概也不可能聽過。在外界這不算什麼大事。那是有關一個叫做詹姆士·莫寧戴爾的科學家,他在那方面的研究算是很有天份的。他在蘇格蘭的一個偏遠地方繼續他的工作,我想他以為這麼一來,就不會吸引太多人的注意。他的目標是要提供社會大眾一個增強孩童某個特質的機會,例如高人一等的智力、超人的運動天份等。當然也有其他人有著同樣的抱負,但只有這個叫做莫寧戴爾的傢伙,他超越了所有前人的研究成果,而且也遠遠超出了合法的界線。

“嗯,後來他被發現了,研究工作也被停止了,這件事好像就告了一個段落。不過,對我們來說當然不是如此。就像我所說的,這件事並沒這麼嚴重,只是在社會上造成了某種氛圍,妳知道。這件事情提醒了所有人,提醒著大家心裡一直以來的恐懼。為了捐贈計畫,社會製造出像你們這樣的學生是一回事,但是他們會讓下一代那些被製造出來的小孩,取代自己社會上的地位嗎?那一群明顯比我們其他人還要優越的科學小孩?哦,那可不行。大家受到了驚嚇,便又全縮了回去。”
(《别讓我走》第22章)

Comment by Passion for Form on March 17, 2021 at 10:06pm


石黑一雄·最後談到海爾森關閉

                                                                                 Never Let Me Go Movie Location

後來,到了我該離開的時候,我伸手開門,並對蘿拉說,下次見面時一定要多聊聊才行。那時,我們心裡都明白有件事情我們還沒提到,我猜我們也都覺得什麼都沒提就分開,似乎不太對勁。實際上,我十分肯定,當時我們心裡想著同樣的事情。
 

於是蘿拉說:“這種感覺真奇怪,它竟然已經不存在了。”

 

我又坐回位置面向著她,“對啊,真的很奇怪,”我說,“我真的不敢相信它現在已經不存在了。" 

“感覺很怪耶,”蘿拉說,“本來以為這件事對我現在來說應該已不重要,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覺得不太一樣。”

 
“我知道妳的意思。”

 

最後談到海爾森關閉的這段對話,突然將我們兩個人拉近了距離,我們幾乎是自發地相互擁抱,倒不是要安慰對方,而是要確認海爾森依舊存在於我們的記憶裡。隨後我就趕緊離開,回到自己的車上。(《别讓我走》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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