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譯·埃及新王朝時期的情歌

《土室銘文》(開羅出土陶文17818號,結合埃爾麥地內陶文1266號)

1.在白天愛你

在白天一直愛你,

在夜裏,

在黑夜的每一個綿長的時分,

每一寸夜漏,

我獨自翻身

直到被黎明叫醒。

 

帶著你的身影入夢,

熾熱的情欲在我的深處生長。

你的聲音神奇,

讓我的肉體有了唱歌的力量,

卻沒有你守在身旁。

 

我因此懇求黑暗:

我心所愛的現在何處,

為什麽要離開那個

用她的愛去追隨你的女子?

 

我心所愛的沒有回答,

我也深知我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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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August 18, 2024 at 9:01pm

病態地揣想

終有一天,我們免不了會覺得痛苦,覺得後悔——就我而言,我寧可讓自己因事情發生了而後悔,而不是後悔一切只停留在空想中,我寧可讓自己因知道明白了而後悔,而不是後悔自己只能盼望,我寧可讓自己因有所為而後悔,而不是後悔著自己一再猶豫卻步,我寧可讓自己因一場真實的人生體驗而後悔,也不要讓自己病態地揣想著事情的種種可能。 —— 引自第189頁


失落的哀嚎

And what was she, the Fairy Melusine? Men say, at night, around the castle-keep The black air ruffles neath the outstretched vans Of a long flying worm, whose sinewy tail And leather pinions beat the parted sky Scudding with puddered clouds and black as soot, And ever and again a shuddering cry Mounts on the wind, a cry of pain and loss, And whirls in the wind's screaming and is gone.

仙人梅露希娜,她是誰? 人們說,晚間城堡主樓的四周翻滾在黑色氣流之上的是一條飛翔的長蟲扇動著側翼,用強健的尾巴和皮質翅膀擊打裂開的填空疾飛攪動層雲,暗如煤煙一聲聲悲號慟人心魄乘風而起,發出一陣痛苦失落的哀嚎盤旋在淒厲的風中,遠去。

(摘自《隱之書》(Possession,作者: [英] A·S·拜雅特;出版社: 南海出版公司;出品方: 新經典文化;譯者: 於冬梅 / 宋瑛堂;出版年: 2008-5)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August 8, 2024 at 11:05am

[惡習]

和我們說話的時而是真正的貝戈特,時而是自私自利、野心勃勃的貝戈特,他為了抬高自己的身價,大談特談有權有勢、出身高貴或家財萬貫的人,而當初那位真正的貝戈特卻在作品里完美地描寫了窮人那如泉水一般清澈的魅力。……

盡管如此,即使貝戈特的惡習是確有其事,也不能說他的文學是欺騙,不能說他豐富的敏感性只是逢場作戲。在病理學中,某些現象表面上相似,起因卻各不相等,有的是因為血壓、分泌等過高過多,有的卻因為不足,同樣,惡習的起因可以是過度敏感,也可以是缺乏敏感。也許在真正的墮落生活中,道德問題的提出才具有令人焦慮的強度,而藝術家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是從個人生活出發,而是屬於一般性的文學性的答案——對他來說這才是真正的生活。……作家生活環境中的惡習(或者僅僅是弱點笑柄),輕率乏味的談話,女兒令人反感的輕浮行徑,妻子的不忠,以及作家本人的錯誤,這些都是作家在抨擊中最經常譴責的東西,但他們並不因此而改變家庭生活的排場或則家中所充斥的庸俗情調。這種矛盾在從前不像在貝戈特時代這樣令人吃驚,因為,一方面,社會的日益墮落使道德標准越來越淨化,另一方面,公眾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想了解作家的私生活。……某些好友提出證據,說他冷酷無情,某位陌生人又舉一事為例(令人感動,因為貝戈特顯然不願聲張),說明他很重感情。……他不必再履行實際義務。因為它已經被想像的各種人生這種義務所取代。同時,既然他想像別人的感情時如同他自己的切身感受,所以,當形勢要求他和一位不幸的人(至少暫時不幸)打交道時,他的觀點不再是他自己的,而是那位受苦者的;既然他從那個觀點出發,於是,凡不顧他人痛苦、一心只打自己小算盤的人的語言便受到他的憎惡,因此,他在周圍引起了理所當然的怨恨和永不磨滅的感激。

(摘自:《追憶似水年華》[法語: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英语:In Search of Lost Time: The Prisoner and the Fugitive],[法国]馬塞爾·普魯斯特 [Marcel Proust ,1871年—1922年] 的作品,出版時間:1913–1927,共7卷)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August 7, 2024 at 10:11am

[過路女郎]

可是我們的馬車走遠了,那美麗的姑娘已經在我們身後。她對我沒有產生任何構成一個人的概念,她的明眸剛剛看到我,就已經把我忘記了。是不是因為我只是對她瞥了一眼,才覺得她如此美貌呢? 很可能。……首先,不可能在一位女子身邊停留,很可能不會再度與她相逢,這一切都頓時賦予她一種魅力。……其次,在這樣的路遇中,一般來說,過路女郎的風韻與很快交臂而過緊密相關。對我們無法擁有的東西產生欲望,這種欲望導致的想像翻騰而起……遺憾更挑起我們的想像力,我們的想像又給那轉瞬即逝的、殘缺不全的過路女子添加了許多東西。我們有時真想自忖,在這世界上,美神是否正是添加的這一部分,而不是別的呢?……有一陣,我與一個十分嚴肅的人在一起,盡管我找出千百個借口要把他甩掉,我都無法離開。我感到自己一生中遇到的姑娘,從未像那些日子遇到的女郎那樣撩人心弦!

【面部重組】

當青春雖已逝、卻還留有秀色的容貌從女人身上消失後,她們也曾尋求是否能用現剩的面容構成一個新人。她們移動自己臉上即便不是重心,至少也是透視重中心的位置,圍繞這個中心按另一個特色組成面部輪廓,從五十歲開始她們具有另一種風韻,好似有人到了晚年還改行更業,或者像一塊不能再生產葡萄而種上甜菜的土地,就在這新的容顏上煥發出又一次青春。


(摘自:《追憶似水年華》[法語: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英语:In Search of Lost Time: The Prisoner and the Fugitive],[法国]馬塞爾·普魯斯特 [Marcel Proust ,1871年—1922年] 的作品,出版時間:1913–1927,共7卷)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July 16, 2024 at 10:14am

[邂逅]

既然我愛好文學,他便使話題圍繞文學,並且無比崇敬地談論它,仿佛它是上流社會一位可尊敬的、迷人的女士。他曾在羅馬或德累斯頓與她邂逅而留下美好的回憶,但後來由於生活所迫而很少有幸與她重逢。他幾乎帶著放蕩的神情微笑,仿佛羨慕我比他幸運、比他悠閒,能與它共度美好時光。

[流動性]

我感到、預感到,元旦這一天和別的日子並無區別,它並非新世界的第一天。……我們的願望既無法支配又無法改變歲月,只好在歲月毫無所知的情況下對它換一個稱呼。……我感到它並不知道人們稱它為元旦,它像我所習慣的那樣在黃昏中結束。微風吹著廣告圓柱,我認出,我又感到往昔時光的那共同的永恆物質,它那熟悉的濕氣和它那懵懂無知的流動性。

[戳破]

有時候,在從前一個春天聽到的名字現在又聽見了,我們會像擠繪畫顏料管似的,從中擠出時光的神秘而新鮮的、被人遺忘了的細膩感情;當我們像一個蹩腳畫家,把我們的過去整個兒地展現在同一張畫布上,任憑我們的記憶給予它傳統的、千篇一律的色彩的時候,我們以為對過去的每時每刻仍然記憶猶新。然而恰恰相反,過去的每一時刻,作為獨到的創作,使用的色彩都帶有時代特征,而且十分和諧,這些色彩我們已不熟悉了,可是仍會使我們感到心醉。……那時候,蓋爾芒特的名字也像一個注入了氧氣或另一種氣體的小球:當我終於把它戳破,放出里面的氣體時,我呼吸到了那一年,那一天貢布雷的空氣,空氣中混雜著山楂花的香味。是廣場一角的風把這香味吹過來的。……——回頭查第一卷。蓋爾芒特名字第一次出現時的情景。

【結束語】摘自:《追憶似水年華》[法語: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英语:In Search of Lost Time: The Prisoner and the Fugitive],[法国]馬塞爾·普魯斯特 [Marcel Proust ,1871年—1922年] 的作品,出版時間:1913–1927,共7卷)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July 1, 2024 at 9:01pm

馬塞爾·普魯斯特·突然煙消雲散的時間

如果說這就是那個突然煙消雲散的時間的概念,那麼,沒有從我們身上剝離的年華,我現在想使它突出到這個程度的年華,它就是此時此刻在德·蓋爾忙特親王府裡響起的我父母送斯萬先生出去的腳步聲,宣布斯萬先生終於走了、媽媽很快就能上樓來了的小鈴鐺尖厲、清脆、丁叮咚冬連綿不絕的金鐵聲,這些聲音依然縈繞在我耳畔,它們雖然在過去那麼遙遠的位置上,我卻聽到了它們。所以那些事件,它們的位置肯定全都在我當初聽到那些聲音的那一刻和今天蓋爾忙特府的下午聚會之間,想到那一樁樁一件件,我驚恐不安地發現正是這只鈴鐺在我心中叮咚作響,由於我已記不清楚它們是怎麼消失的,致使我絲毫改變不了那尖厲的鈴聲,為了重現這鈴聲,為了清楚地傾聽這鈴聲,我還得盡量不把我周圍面具們的交談聲聽進去。為了盡量把這鈴聲聽清楚,我不得不深入反省。真的就是那串叮咚聲在那裡綿綿不絕,還有在它與現時之間無限展開的全部往昔——我不知道自己馱著這個往昔。當那隻鈴兒發出叮咚響聲的時候,我已經存在,而自那以來,為了能永遠聽到這鈴聲便不許有中斷的時候,而我沒有一刻停止過生存、思維和自我意識,既然這過去的一刻依然連接在我身上,既然只要我深入地自我反省,我就仍然一直回到它那裡。……

當我意識到整整這麼長一段時間已經被我沒有間歇地活過來了,想過來了,分泌出來了,這便是我的生活,這便是我自己,不僅如此,而且還意識到我每時每刻都得讓它與我保持相連,讓它支撐著我,而我剛棲息在它令人頭暈目眩到頂巔,不搬動它我自己就無法移動一下,想到此我感到困乏和恐懼。貢布雷花園的鈴聲,那麼遙遠而又在我心裡,我諦聽這鈴聲的日子在我並不知曉為我所有的那個廣闊領地裡是一個基准點。看到在我腳下,其實在我身上有那麼多年年歲歲,我感到天旋地轉,好像我是在千萬米的高空中。

……如果這份力氣還讓我有足夠多的時間完成我的作品,那麼,至少我誤不了在作品中首先要描繪那些人(哪怕把他們寫得像怪物),寫出他們佔有那麼巨大的地盤,相比之下在空間裡為他們保留的位置是那麼狹小,相反,他們卻佔有一個無限延續的位置,因為他們像潛入似水年華的巨人,同時觸及間隔甚遠的幾個時代,而在時代與時代之間被安置上了那麼多的日子——那就是在時間之中。

【結束語】摘自:《追憶似水年華》[法語: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英语:In Search of Lost Time: The Prisoner and the Fugitive],[法国]馬塞爾·普魯斯特 [Marcel Proust ,1871年—1922年] 的作品,出版時間:1913–1927,共7卷)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October 1, 2022 at 4:21pm


格麗克詩·遠去的光

妳就像個年幼的孩子,

總是等著聽故事。

而我已經講了那麽多次;

我厭倦了講故事。

所以我給了妳鉛筆和紙。

我給了妳蘆葦做的筆,那蘆葦

是許多個午後,我在茂密的草地上親手采集的。

我告訴妳,寫妳自己的故事。

 

妳聽了那麽多年,

我想妳該知道

故事是什麽。

 

妳能做的只是抹眼淚。

妳想要別人講給妳聽,

什麽都不通過妳自己的思考。

 

那時我意識到妳不會

用真正的勇氣或熱情去思考;

妳還不曾有妳自己的生活,

妳自己的悲劇。

所以我給妳生活,我給妳悲劇,

因為很明顯,僅僅有方法是不夠的。

 

妳永遠不知道我多麽滿意

當看到妳坐在那兒

像獨立的存在,

看到妳在敞開的窗口邊夢想著,

握著我給妳的鉛筆

直到這夏日的清晨消失在寫作中。

 

創造已經給妳帶來了

巨大的興奮,正如我知道它會這樣,

正如它開始時都這樣。

如今我有空做我喜歡的事,

去照料別的東西,滿心相信

妳已經不再需要我。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September 30, 2022 at 9:24am


格麗克的詩·普雷斯克艾爾
*

在每個生命裏,有一兩個時刻。

在每個生命裏,有一個房間,在某處,在海邊或在山中。

 

桌子上,一碟杏子。一隻白色煙灰缸裏的果核。

 

像所有圖像,這些是一份協議的條件:

在妳臉頰上,陽光的顫動,

我的手指按在妳的唇上。

墻壁淺藍;低櫃上油漆剝落的一點碎片。

 

那個房間必定還在,在四樓,

帶一個俯望大海的小陽臺。

一個方形的白色房間,襯單在床的邊緣處折回。

它還沒有化為無,化為現實。

透過敞開的窗戶,海的氣息,碘的味道。

 

一大早:一個男人在呼喚一個小男孩從水裏回來。

那個小男孩——如今該有二十了。

 

在妳臉龐四周,潮濕頭髮的奔湧,構成褐色的條紋。

平紋細布,銀的閃現。沈沈的罐子插滿了白牡丹。

 

* 普雷斯克艾爾(Presque Isle),美國緬因州阿魯斯圖克縣的最大城市和商業中心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September 28, 2022 at 9:57pm


格麗克的詩·黏液瘤病


捕獲在無聲的曠野中央,

炙熱而神秘的時光流逝,

“這是什麼陷阱?它的牙齒藏在哪裡?”

你好像在問。      

          我作了個尖銳的回答,

然後擦淨我的手杖。我慶幸我無法辨明

你將在哪部分口顎感染化膿:

你可以以爲一切又將恢複正常

如果你隻能相當安靜地等待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September 26, 2022 at 8:42pm


格麗克的詩·無論發生什麽?


無論什麽一經發生,便開始遠去。

喘著氣,背靠船舷,我們在舷欄邊站成行,

褲腿撕裂,行囊輕癟,嘴唇流血。

 

是的,遠去了,感謝上帝!尋思著每個細節

顛簸半夜,第二天卻發現

一切像柯達鏡頭般遙遠。然後,輕鬆地(盡管面色蒼白),

 

“審視帶來意義。”我們說,

揭開光度計,還有,快門!

不能印出的東西有可能丟棄。

 

後來,它僅是一個緯度:地圖

指出它多麽難以避免:

“這些海底岩層總是意味著不幸事故。”

 

詛咒?黑暗?爭鬥?現在哪裏是

這些奇聞漫談的起源(除了夢魘,當然)?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July 16, 2022 at 6:38pm

格麗克的詩:離去

一個夜正在來臨,

越過曠野,不點一盞燈,

此番景象從來無人見聞。


遠眺夜色恍如絲綢,但

當它被扯起,蓋上膝蓋和胸口

卻帶不來溫存的享受。


那棵樹去了哪裏?它曾將大地與天空

鎖在一處。是什麽在我的手底,

我卻沒有察覺?


是什麽,暗夜中壓低了我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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