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奧斯卡可以簡單明了地講,飛蛾在擊鼓。我聽到過兔子、狐貍和睡鼠擊鼓。青蛙們能擊鼓召來一場暴風驟雨。人家說啄木鳥擊鼓把蟲子從洞里敲出來。人則敲盤子、鐵鍋、定音鼓和小鼓。我們說,鼓形彈倉左輪手槍像擂鼓似的連續轟擊,人們擂鼓起床,擂鼓集合,擂鼓進入墳墓。這是鼓手和鼓手長的行當。還有為弦樂隊和打擊樂器譜寫協奏曲的作曲家。我甚至聯想起長和短的歸營號,還要提一提奧斯卡本人迄今為止在擊鼓上花的工夫;這一切同飛蛾在我誕生之際舉行的敲擊儀式並非不相干,它敲擊的不是什麼樂器,而是两隻普通的六十瓦燈泡。也許在最黑暗的非洲的黑人中間,在美洲的尚未忘卻非洲的黑人中間,會有這樣一些人,能夠以他們天賦的節奏感,相同地或類似地模仿我的飛蛾或者非洲的飛蛾——眾所周知,它們比東歐的飛蛾更大,也更花哨,既一本正經又放蕩不羈地擂鼓;但我要遵循我的東歐的標準,因此我也要向我出世時飛來的那只中等大小的棕色粉蛾討教,並稱它為奧斯卡的師傅。


時當九月初。太陽位處室女宮。夜間,一場夏末的暴風雨由遠而近,狂風陣陣,颳得箱籠家具挪動了位置。水星使我具有批判精神,天王星使我富於奇想,金星讓我相信自己有小小的福分,火星則要我相信自己的抱負與雄心。在命宮里升起天秤星,它決定我天性敏感,並且好誇張。海王星進入第十宮——這一宮代表中年的命運——將我置於介乎堅信奇跡與受騙上當之間。土星位居第三宮,與木星沖,使我的出身問題成為疑案。但是,是誰派來的飛蛾,是誰允許它同那好似中學校長大發雷霆的夏末雷雨聲一道,使我心中升起了對母親許諾的鐵皮鼓越來越濃的興趣,使我越來越急於想得到這一件樂器呢?


我表面上裝成一個肉色鮮嫩的嬰兒,大哭大叫,內心里則打定主意,拒絕我父親的建議,對於同殖民地商品店有關的一切,統統撒手不管,同時從善意出發,也考驗我媽媽到了那一天,也就是到了我三歲生日時,是否把她許下的願兌現。

 

除去上述種種有關我未來的推測以外,我了解到,媽媽和那個父親馬策拉特都不具備這樣的器官,能夠了解我反對什麼和贊成什麼,從而盡可能地尊重我的決定。奧斯卡躺在電燈泡下,既孤獨又無人理解。他估計事情將這樣繼續下去,直到六七十年以後,一次一勞永逸的短路使所有的光源斷了電。因此,他開始在電燈泡下過這種生活之前,就已經失掉了對這種生活的樂趣;當時,唯有那面遙遙在望的鐵皮鼓才使我沒有更強烈地表達出重返娘胎頭朝下的位置的願望。

加之,助產士已經剪斷了我的臍帶;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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