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佳宏: 《風寒·第一部》 風眼

  風寒,連年戰亂.

 正冬,白雪皚皚,戰莩死俘滿荒,血結凍,骸骨上霜,斷兵敗甲與冒死出門找尋食物而凍死的屍堆中央,一聲清脆哭著.

  哭著的花齡女孩擁有一頭參差不齊的墨綠短髮,坐在餓死的死亡士兵旁,雙腿凍得發紫,氣若游絲的聲音哭泣著,不明所以然的哭著,為什麼生在這個時代,又為什麼這個時代會連連戰亂與災荒呢?

   世界傾斜了,向擁有白銀與黃金的貴族國王們傾斜,另一邊的人只能忍受飢荒災厄,等待死亡.

   她哭著,根本不明白這些,不久前才將頭髮剪短賣了,一點的錢卻不夠度過寒冬,冒死出了村,來到兩軍鏖戰的荒野,荒野上的屍體不理會她的到來,翻著找著, 也沒有一點乾糧,絕望在白雪皚皚的冬日,她望著天,心裡想著這個世界,會不會早已忘記她?還是唾棄了她,讓她一個人在這裡等死.

(Feature Photo: Cold by Sarah Starrette,www.facebook.com/starrettephotography)

   「女孩,今年幾歲呀?」一溫暖的聲音問道.

  她抬起了頭,一名穿著簡樸的中年婦人,慈祥的笑靨起著皺紋,將傘下無雪的保護分了一半給她,問道:「女孩,今年幾歲呀?」

   「十… …十六.」她顫著齒,開口道:「十六歲.」

   「想不想吃些白麵包配點湯呢?我們還有一點麥酒和一個位置.」婦人笑得慈祥,蹲下了身子,讓停止哭泣的女孩整個人都受傘保護.

   她望著她,眼角淚水閃爍感動的光輝,張大嘴,她呆呆問道:「妳是神嗎?妳… …是神嗎?是那些傳教士說的神嗎?」

  「算是吧.」婦人呵呵笑道:「跟我來吧,湯冷就不好了,小腳不能凍傷,穿我的鞋吧.」婦人自懷中掏出一雙皮革小鞋,讓女孩穿上,扶她起身,她們在白雪紛飛中漫步,一步一步,雪積得不夠深,無法留下清晰的腳印,一步步,卻是女孩心中最深刻的.

   「我是森本橘愛,神,妳有名字嗎?」女孩勉強笑著問道,見婦人莞爾不答,她笑著自己又說:「啊,我真傻,忘記教士們都說,神沒有名號了,我真傻,早知道就好好上課了.」

    可能是這世界上,最後一棟冒著燒煙的房了,森本橘愛在溫暖的屋中,喝著雜菜湯,湯上浮了一點油光,她開心地喝著,世上的奇蹟,莫過於冬日熱湯上的油光 了,她笑著想,趴在稻草編成的椅上烤著火,連喝了好幾碗湯,吃了半條白麵包,她像貓一樣趴倒在椅上,滿是油水的嘴角上揚得緊,幸福在她心中暖暖發揚,她縮 在椅上,在溫暖中遁入夢鄉.

    睡了好久,她在夢鄉中又吃了不少,大快朵頤的麵包中有葡萄乾,最甜美的紅酒成池,有她的湯匙和木碗,玻璃杯和刀叉,刀叉給牛排,鮮嫩多汁的豬排和料多味 美的雜菜湯,她開心地喝著,溫暖的世界不會背叛她,美妙的太陽高掛在天空,她深呼吸,感受菜餚的魅力,直到命運將她搖醒.

   小小的屋中有許多穿著樸素的男女,那些衣物對森本橘愛來說是一種高貴,她欽羨的看著他們喝酒和跳舞,大口吃肉與麵包,開心的大笑與歡談,這溫暖的世界好和樂,她認真的關注那些不屬於她的和樂,而沒看見幾個穿著軍裝的邋遢男性和那被她稱為神的婦人正對著她指指點點.

   最後為首的軍人皺眉抱怨,自口袋中掏出幾枚金幣,交給了婦人,婦人笑嘻嘻地點頭,指著沉浸於幸福的女孩,道:「別嚇到人家了.」

  軍人笑著答覆,在人聲嬉鬧中悄悄圍住森本橘愛,當她意識到卻已經來不及,他們抓住了她,她驚恐地問:「你們是誰?你們要幹嘛?」

  「今晚,妳要叫我們大爺,明白嗎?」一名軍人笑道:「來,給大爺我摸一下.」語畢,將女孩的手碰上他隔著布衫挺立的陽具,女孩尖叫,他露出滿是快感賊笑,在女孩來得及收手前,將她的手在他的陽具上大力撫弄.

  「白癡啊,急什麼?還沒進房就想脫褲子了?」另一名軍人笑諷.

  「又如何?」那名軍人哈哈大笑:「大家來館子都只有一個目的而已,見怪不怪啊!」說著,竟將褲子一手解下,露出挺立不已的陽具:「今天老子爽,讓你們看看什麼叫真男人!」

  他放開森本橘愛的手,伸手去解她身上破爛不堪的衣物,她手腳亂揮卻不敵長年征戰的壯碩男性,手腳一一被縛,被壓制的她無法動彈,看著滿臉淫笑的男人去解她的衣飾,忍不住哭了出來,卻見給她食物的婦人在後面看著,她哭喊道:「神!救我!」

  卻惹得滿堂大笑,連解衣物解到一半的男人也放聲大笑,唾沫吐上她面頰,不解的她瞪大雙眼,疑惑得無法自我.

    「誰?誰是神?」男人哈哈大笑,指著那中年婦人道:「妳是說她嗎?她是妓院的管娘!哈!神,她瞧見妳有姿色,死了可惜,不如陪爺們爽快,賺點錢好活下去 才將妳救起的!如果妳捱得過今晚,妳可以問問她,她連妳喝了幾碗湯都記起來了,來日妳想離開時還得將皮肉錢交給她大半以換取自由之身啊!」

  眾人狂笑中,森本橘愛低下頭,喃喃道:「這裡是… …妓院?不是天堂?」

  「是!」男人所幸一把將她破爛的衣物扯破,露出白皙的少女乳房,裂開嘴笑道:「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妓院!」

  她低頭,不知如何處理心中的錯愕感,低頭望著男人專注而虛假地解開自己的長褲,邊讚賞邊咒罵,笑道:「小妮子多久沒洗澡了?等等太臭的話要處罰啊!」

   她不懂,原來有暖火和食酒的地方不是天堂嗎?原來有歡笑與歌唱的地方不是天堂啊… …一群惡魔在歡笑,享用墮落與悲傷構成的快活,還有金錢與劣酒相伴,跌入了,就無法出來了.

   「等等要叫大聲一點喔.」男人猙獰的面孔望著森本橘愛,她閉上雙眼,決定不看.

   「嘿.」男人感受到身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轉過頭,一名金髮男子道:「等等要叫大聲一點喔.」

   男人來不及感到疑惑,竟被那人身子受男子一扳,雙腿間挺立之物示眾,眾人驚訝之際,剎那被一刀砍下,慘叫聲頓時響遍房中,血濺起,他將手上牛排刀的血甩乾,道:「我買下女孩了,用這把刀,有人要跟我競標嗎?」

  他高舉手上銀亮而閃爍血漬的牛排刀,望著管娘,等待答覆.

  「老鴇妳也老了,妳怎麼請了個強盜進來?」一名男客笑著調侃.

   「我怎麼知道!」管娘皺眉.

    「不不不,不是她的錯,只是我點了豬排,但沒有習慣邊看少女被強姦,邊看豬排被吃掉,我覺得世界還是和平點,姦淫擄掠到房外幹,房內留給豬排,但是買別 人的貞操這種事情,還是留給房間吧,不然我中意她,就會想要她囉.」男子哈哈大笑:「沒有辦法,亂世間遇上一朵絕美之花,無法顧及花的意願,在她被馬蹄踏 爛之前就得摘下保存了吧?」語畢,他環視周遭,竟無人出聲反抗.

   「這位英雄說得好!」卻是管娘先開口:「您用那牛排刀,和我換這位姑娘,好嘛?」

  「不要!」男子哈哈大笑:「應該要記得,外面天寒地凍,應該給她件衣服才對.」

   「好!一套衣服!」管娘皺眉.

  「還有一雙皮靴!女孩腳不受凍!」男子高聲笑道:「快!我等你們!還有豬排和紅酒!給我打包一份新的!」

  管娘氣得咬牙,卻只能入吩咐火頭準備並入衣間打理,他解下外衣,套在森本橘愛身上,白了一眼一旁愣住的男人,道:「喂,這時候應該要快走吧?」

   那幾名男人見狀,趕緊退到一旁,此時管娘已派一名女性奉上衣物與豬排和紅酒,他接過物資,笑了笑,將衣服遞給女孩要她穿上,並將紅酒木塞咬開,灌了一口,道:「晚安了世界!我是阿特蘭的殺球!」他說著,狂笑,牽起森本橘愛的手,笑著走出酒店.

   那一天,是個冰冷的日子,森本橘愛坐在馬拉的棚車裡,離開了溫暖的妓院,漫天的雪白,彷彿這個世界只剩下這種顏色,她望著拿牛排刀吃著豬排的陌生男子,喝了一點男子逼迫她喝的烈酒暖身,她開口問道:「你真的叫殺球嗎?」

   他停止撕咬豬排,轉過頭看一臉暈紅蜷縮在稻草堆中的森本橘愛,開口問道:「妳叫什麼名字?」

  「名字… …?」她皺起眉,苦苦思索,卻什麼也想不起來,他見狀,嘆了一口氣,女孩見他似乎要放棄她了,趕緊起身,抱住了他,慌張道:「森… …森… …」

  他見她想不起來,皺起了眉,她見狀幾乎要哭了出來,噎咽的鼻音幽幽說著:「不要放棄我… …拜託… …」

   他又嘆了口氣,道:「好吧,就先叫妳森了,以後想起什麼,再告訴我吧.」他摸了摸她的短髮,將豬排切了一塊給她:「吃吧,往後妳會很喜歡豬排的.」

  馬車沿著主要幹道向西行,途中穿過針葉林小道,從泱泱白雪之地到蔭森之林,他吃完豬排後便再也沒說話,閉上雙眼躺在稻草堆中,彷彿睡著了.

  森喝了一點紅酒,紅暈的面龐靠在男子肩上,她參差不齊的髮勾得他數次醒來,皺眉道:「森,妳的頭髮刺到我了.」

  她聞聲,只得不情願的睡過去一點,路途遙遠,入夜後才能看見森林區,她冷得睡不著,搖醒了他:「欸欸,欸欸,我睡不著.」

   「我又不叫欸欸.」他皺眉,被搖醒有點不高興.

  「可是你又不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森噘嘴,眼淚卻已在眼眶中打轉.

   「喔… …」他看著她楚楚可憐地垂頭,伸手抓亂了她的綠髮,輕輕將她推入自己的懷抱,道:「記清楚囉,我是玥炎曄,玥炎曄,王者的月亮,溫暖的炎,還有光明的曄,玥炎曄.」

   「月圓夜?」森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可愛的名字!」

   「不… ..不是月圓夜,是玥炎曄.」玥炎曄搖頭,卻忍不住發笑.

   「玥,玉月玥,炎,火火炎,曄,日華曄.」玥炎曄摸亂了森的短髮,岔開話題道:「等到城市的時候,我應該要帶妳去剪個頭髮.」

   「剪頭髮?」森歪著頭:「我的頭髮還不夠長,不能賣錢耶.」

    「不是要賣錢,城市裡的女人,都會修剪頭髮打扮自己.」玥炎曄躺回稻草堆,道:「城市很多和鄉村不一樣的事情,像是妳們會賣自己的頭髮,就是買給城市, 而城市人會買妳們的頭髮卻也會剪自己的頭髮,人啊,越有錢越奇怪呢.」他嘆了口氣,道:「我的馬車也該裝修了,這一次出去都沒賺到什麼,反而帶了妳這小鬼 回來,唉.」

   「我才不是小鬼.」森又噘起了嘴,卻馬上鬆懈下來,望著馬車外的銀藍雪白天際,道:「下雨了?」

   玥炎曄向外一瞥,莞爾道:「恩,真的下雨了,這表示我們離開寒冷的地方了.」

   「但還是好冷.」森皺眉,不相信.

   「哈哈,這時候會特別冷,等等就不冷了.」玥炎曄笑笑,起身將馬車敞開的後門拉下大半以禦寒雨,並在車內中央的石臼中點起火苗,火光熠熠中,玥炎曄躺回自己那堆乾草堆上.

   他打了個呵欠,卻想起什麼似的,起身對森道:「森,來.」

   「嗯?」她將目光自火焰上移開,轉頭望著玥炎曄.

   「過來,睡我旁邊.」玥炎曄命令道,森聽了,趕緊起身,趴在玥炎曄身旁,玥炎曄以右手攬住森,將她靠緊在他身邊,輕聲道:「不管發生什麼事,絕對不要離開我,懂嗎?」

   「恩,好.」

   「而且,不管發生什麼事,想不被殺的話,要相信我,懂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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