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詩歌的神秘主義闡釋—蘇布爾與馬利坦的比較》(7)

蘇布爾的變化和達到階段,則等同于馬利坦的詩性體驗表達的第一階段。在這個階段,蘇布爾認為心靈在不斷提升,對安拉秘密的認識不斷增多,并實現詩人與自我的分離。馬利坦則詳盡地解釋為:在舒張狀態下,詩性體驗在啟發性智性之光的照耀下被喚醒,它不斷伸展,不斷運動,將靈魂所獲得的所有昔日體驗和記憶珍品呈現出來,并釋放出一種含義或一種旋律,一種源泉狀態中的最初的旋律。馬利坦把這種既是想像性的、又是情感性的詩性直覺稱為“直覺的推進”或“動力的突發”。舒張階段給出的,有時是一陣風暴般的事物,有時是旋律般的東西,有時是言詞的迸發。

蘇布爾的第三階段“返回”,大抵與馬利坦的詩性體驗的第二階段“智力選擇”相同,都是智性發揮的階段。馬利坦在其中加進了音樂的因素,認為這時智力既傾聽詩性直覺,又傾聽直覺推進的音樂。馬利坦對人內在音樂性的揭示是與眾不同的。靈修者認為,人的心靈是依著各自的靈修等級,發出不同頻率的震動和旋律的。馬利坦以為,創造性智力的首要任務是對自發地涌現出來的詞語進行選擇,考慮詞語的組合、估價和衡量一切。它包容所有的耐性和準確以及所有技巧的功效。(註:馬利坦《藝術與詩中的創造性直覺》,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1年,第188-189頁。)



他們在敘述過程中都提到了神光。神光也是靈修者的體驗,在三大宗教的經書中都有記述。蘇布爾描述的“閃光、光亮”屬于靈修者最初階段出現的光現象。馬利坦描繪的似“一輪不斷放射出光芒的精神太陽”的“智性之光”,則屬于較高階段的光現象。至于見主時的光,則幾倍甚至幾十倍于太陽光。馬利坦確認,這個光能使得所有的觀念在人的心中產生。他們也都強調“冥思的寧靜”必不可少。馬利坦將這寧靜比作一股洪水,“它使得沐浴其中的思想得以更新、恢復活力和凈化。”而“詩人特性的發展也取決于那個瞬間的喘息和每一個詩人的氣質、自然傾向以及他對精神寧靜的接受力和忠實程度。”


蘇布爾雖然不像馬利坦那樣強調智性的認識過程(指詩性認識)是一個極其複雜的漸進性精神化的過程,但他們都重視同一過程中自我的喪失和那另一個自我。馬利坦認為,“詩歌的自我是實體的關于生命之愛的主觀的深奧,它是創造性自我,一種作為行動的主體,表示精神作用特有的透明度和達觀性。”“詩中的自我是具有獻身精神的主體”,“似聖人之我”,“詩人的自我消失在創作性自我之中。”“創造性自我既不斷地展現自我,又不斷地犧牲自我”(註:馬利坦《藝術與詩中的創造性直覺》,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1年,第118頁。),它是超然的。

蘇布爾強調自我凈化的重要,指出,詩人一旦戰勝自我便達到目的。如果自我抗拒便不能自我脫離。他們都提出詩人要順從,于自然而然中接受上蒼的饋贈。馬利坦還提出了一個“創造性天真”的概念,以表達注視事物時全然的單純和信任,既相信種種事物給予他的每一次讃許和啟示,也相信他的感情以及他對難以言傳的自我的真實的表達欲望。與此同時,天真也意味著原始未鑿的純潔。這種創造性天真不是道德的純真,而是屬于本體性質的。馬利坦還以此來解釋詩人的道德與本體誠一純凈的錯位。因為當詩人處于創作中的本體誠一和純凈中時,他“靈魂的全部力量在通常的狀態中得到統一,這種永恒的狀態是詩性經驗所特有的。”(註:馬利坦《藝術與詩中的創造性直覺》,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1年,第276-281頁。)詩人作品中純潔的賜予能使人在美的體驗和人類靈魂方面有所發現,從而讓時間沖刷掉詩人的一切罪過。


總之,不論是馬利坦還是蘇布爾,他們都把詩歌視為人類精神的創造性活動,它的產生過程揭示出事物的內部存在,與人類自身的內部存在之間的相互聯系。馬利坦用了三百多頁篇幅詳盡系統地闡述他的理論,用了許多專用術語,比較費解;蘇布爾只在其詩歌經驗中作為一節來敘述,線條較粗,但簡明易懂。盡管如此,一位詩人和一位學者,他們在不同地域、不同時間、不同變化背景下的共同發現,卻有著不容忽視的啟發意義,值得重視和探討。(李琛,1998,《詩歌的神秘主義闡釋—蘇布爾與馬利坦的比較》,刊于《外國文學評論》1998 年第 03 期 第 49-56 頁,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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