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宗信·認知詩學:認知轉向下的後經典「文學學」(7)

作為「文學學」的認知詩學,其科學性至少包括:

(1)它與其他公認的學科領域一樣,有明確的研究對象。索緒爾的符號學和現代語言學理論最大貢獻就是給語言學指出了研究對象。

(2)它繼承了結構主義語言學對詩性語言的細致、精確的描寫和解釋方法,吸收了認知科學和認知心理學框架下認知語言學對認知機制的系統描寫和解釋,達到了喬姆斯基(Chomsky, 1965)提出的普遍科學意義的三個充分性——觀察充分性、描寫充分性、解釋充分性。喬姆斯基(1965: 63)指出,旨在達到解釋充分性的語言學理論關註語法的內在結構,其目的是提供一個不依賴於任何一種語言的原則性基礎,從而選擇一種適用於每一種語言的能達到描寫充分性的語法。

(3)它吸收了現代修辭學和文體學研究方法,比主觀印象式的傳統文學批評研究方法更為客觀。功能語言學家韓禮德(Halliday, 1983: ix)指出,文體學分析和闡釋文本的行為首先是尊重文本,把文本里的所有東西展現出來。文體學家之做為是一種公開行為,不但要能說出自己知道的文本之美,而且要能給別人表達出自己對美的理解,還要能讓別人沿著這些思路去驗證這些推理。

(4)它吸收了 20 世紀文學批評理論中許多有用的成分,尤其是文學符號學、敘事學、結構主義詩學、新批評、讀者反映論等的「科學」精神;

(5)它順應當代科學潮流,具有開放性、包容性和可持續發展性。它既是「文學閱讀與分析中的認知轉向」,又是新世紀里作為「一門文學科學」的新興領域 [ 見斯多克維爾(Stockwell, 2002)一書正文前瑪格麗特·弗里曼(Margret Freeman)的點評 ] 和「通過文學文本對文學進行思考的一種新方法」(Stockwell, 2002: 6)。

它不拘泥於某一套理論,而是許多理論的接納和融合,既有歷史的傳承,又有自己的發展脈絡和特色(同上)。它既是認知科學、認知心理學和語言學理論的應用,又是一個全新的文學批評流派和文學研究範式,同時也是一個能影響其他許多學科的一門學科。

4. 認知詩學的問題

認知詩學已經是一個吸引了許多從業者的跨學科研究領域和一門科學的學科。它的許多關鍵概念直接來自於認知語言學,但一些最基本的概念在語言學和文學批評經典著作里早就出現過。斯多克維爾(Stockwell, 2002: 119)提到過幾本有關隱喻的著作,第一本是瑞查茲(Richards, 1924)的《文學批評原理》,但實際上瑞查茲在這本書里還用過「心理(學)」「認知」和「圖式」等更專業的概念。

由於文學理論對「文學」的定義至今難有共識,以文為學的「文之學」雖然在事實上是一門獨立學科,但「名不正,言不順」。雖然研究神話的神話學(mythology)和研究敘事的敘事學(narratology)已經是公認的學科,但研究整體文學的「文學學」尚沒有名分,與「科學學」(scientology)最初不被接受的命運相似。文學研究常被稱作「study of literature」和「literary studies」,文學理論被稱作「theory of literature」和「literary theory」。

由於文學是藝術,所以很多學者(尤其是中國學者)把文學研究等同於文藝學,把文學理論與文藝理論等同,混淆了文學與其他藝術,也沒法分清文學的本體研究與功能研究。董學文和張永剛在《文學原理》一書中提出了文學理論的四個特征(科學、思想史、意識形態話語、一種方法),並呼籲「讓文學理論成為文學理論」。筆者認為,他們是在「文藝理論」或「文論」越來越龐雜、越來越脫離文學的情況下為「文學學」正名(封宗信,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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