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岑進人自己的公寓,熟悉的油畫顏料和松節油的味道,穿透他頭里的酒氣。他穿過用來作為畫室的大房間,霍爾茲。他凝視著滲濾式咖啡壺,舊恨一古腦兒浮上心頭:霍爾茲貪婪、霸道、卑鄙、不可信任;不過,悲哀的是,他卻是法蘭岑主要的收入來源,“而他們兩個都了解此一事實。要是替這位有教養的新顧客所做的工作,能夠帶進來其他財源,那將是多麽開心的事情啊。或許明天他會把兩幀即將打包送走的油畫,送給派因看。真假畫作並排,好讓這位畫商欣賞他巧妙的手藝。

 

端著一杯咖啡和肯定是當天最後一份白蘭地,法蘭岑在破舊的皮制扶手椅上坐下來,手正在口袋里摸索雪茄,此時電話響起,而且響個不停。他告訴自己,有一天,甚至明天,他要買臺答錄機;他踉蹌地走過房間,拿起話筒。 

“法蘭岑?我是霍爾茲。我相信你和派因先生的晚餐吃得很愉快。”

 

法蘭岑打了個哈欠。霍爾茲總是這副德性。從第一次接觸,到顏料乾掉,他就一直咬著你不放——核對、嘈叨、確定他該分到的那一杯羹。“沒錯。他這個人很夠意思。” 

“他想要什麽?” 

“塞尚的畫。”

 

“老天,我知道他要塞尚的畫。我打給你之前,威里耶早就告訴我了。哪一幅?”’ 

“我還不清楚。” 

霍爾茲咕嗜一聲。畫作會關係到贗品的價格。他們竟然花了整個晚上吃飯,卻沒有討論到工作?他試著讓自己的語氣好聽一些。“你什麽時候才會弄清楚?”

 

“明天。他們十點來畫室,然後我們會——” 

“他們?他們是誰?我以為只有派因一個人。” 

“澳,不是。他帶了另外兩個人——一個小夥子和一個女孩。”

 

霍爾茲警覺起來,覺得有點毛骨悚然。“名字——他們的名字?” 

“男的叫凱利,安德烈·凱利。女的叫露西,不記得她姓什麽。” 

霍爾茲沒有說話,只聽到他用力呼吸的聲音。

 

“霍爾茲?你還在嗎?” 

“你必須出去,帶著畫走。今天晚上。現在。” 

“為什麽?我不懂。”

 

霍爾茲吸了一口氣。他開口時、他的語氣就像一個人不耐煩地跟某個頑固的小孩子理論。“帶著你的畫去住旅館。在櫃枱登記之後,馬上告訴我你在哪里。我會守在電話旁邊。聽清楚了嗎?” 

法蘭岑腦瞄手錶。“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拜托,這件事很嚴重。照我的話去做。馬上。”

 

法蘭岑望著手中掛斷的話筒,聳聳肩。他有一點不想理會這通電話,上床睡覺去,不過職業上的謹慎戰勝了他。不管霍爾茲為人如何,他絕不是容易驚慌的人。而且他說很嚴重。法蘭岑放下話筒,走向藏著那兩幅畫的地方。 

霍爾茲坐在畫房里,套著一隻黑色鹿皮潘普鞋的小腳,不安地敲打著歐布桑地毯。這個天殺的攝影師。他究竟在巴黎搞什麽鬼?他應該在香港才對。

“甜心?”卡米技站在門口,衣服上掛著銀色的管狀珠子,由於臉龐化著她最認真的晚妝而頗具戲劇效果,看起來她已把自己準備好參加當天的慈善晚會。“甜心?我們快遲到了。”

 

“進來,把門關上。我們哪兒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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