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拿格特岬，我們沿著海岸線朝著南島第二大都市旦尼丁前行。因著對蘇格蘭的嚮往，使得面對這座在十九世紀中葉由蘇格蘭移民所建造的、常常被視為蘇格蘭以外最像蘇格蘭的城市，實有著深切的期待。然則，駛進城市的剎那，看著往來的車輛與聳立的高樓，卻反而興起一種莫名的退卻。也許是因離開基督城後這許多天，已經很久未曾感受到大城市的律動與節奏了吧！

隨著車流的前進，我們試著在路標中找尋著位於旦尼丁的心臟地帶，也是旦尼丁著名地標之一的歐克塔岡廣場（The Octagon）。其是個呈八角型，點綴著井然有序的花園以及翠綠草坪的廣場。由於許多著名建築皆位於廣場周圍，而我們所心繫的旅遊中心亦不例外，是故歐克塔岡廣場早已被我們預設為抵達旦尼丁後的首要停駐點。隨著高聳尖塔的逐漸明朗，那建於1880年有著濃厚維多利亞風格的市議廳（Municipal Chambers）以及1915年動工帶著哥德式建築風情的聖保羅大教堂（St. Paul’s Cathedral）隨即映入眼簾。仰望著四十公尺高的建築，遙想著過往歲月的繁華，或是肅然起敬、或是怦然心動。那一剎那，突然不曉得該用何種心情面對著這座有著驕傲歷史的城市。

建築，不僅記載著一個城市的興盛與衰敗，更呈現著歷史文化的軌跡與脈動。滿佈著許多維多利亞式、愛德華式以及其後時代的建築情境，在在訴說著屬於旦尼丁的繁華與富庶。一直以為，建築該是一個城市的最大資產，即便面對著歲月無情的挑戰而斑駁甚至傾頹，那無可比擬的榮耀都難以輕易地被抹殺掉。望著那挺立於歷史洪流的時代產物，內心的謙卑來自於前人的付出，臉上的歡愉則源於人類文明的綻放。而現今，科技文明將人類推向另一波高峰。但其所衍生而出「生而為人的驕矜」，卻往往遮蔽了心靈底層的豐饒。那樣的情境，也使得面對著歷史資產所興起之與有榮焉的喜悅，竟轉而成為學習謙卑的警惕。知識累積所孕育而生的當下，是甜美的果實抑或是苦難的浩劫，也許端賴於人心吧！

巡視一週，旅遊中心恰巧位於市議廳的一樓，不知是否因為建築本身的關係，走進其中讓人感覺多了些古樸。問明了今晚落腳處的相關位置，也確認了明天觀賞企鵝行程的時間，我們便立刻前往旦尼丁的青年旅館。相較於格雷茅斯的青年旅館有著讓其引以為傲的視野，這裡雖然顯得較為平實，倒也不失幽靜。而那顯眼的赭紅色建築，更減去了不少找尋的時間。原以為一切就緒，不料就在準備繳費的過程中我們才愕然發現住宿所需之「青年旅館的認證卡」，竟遺落在格雷茅斯的青年旅館中。雖然藉由電話確認後，旅館願意給予我們優待，但這額外的插曲，卻仍讓人覺得有些失落。所幸，格雷茅斯青年旅館的負責人，願意幫我們將認證卡寄到奧克蘭的朋友家中。心裡頭盤算著，也許我們在北島拜訪朋友的過程中便有機會可以順帶領取。

辦妥一切手續後，青年旅館安排了一間靠窗的房間給我們，雖然窗外視野不盡理想，但窗子透入的自然光，仍讓人有較為舒適的感覺。躺在床上隨興地翻閱著從台灣帶來的紐西蘭旅遊指南，不知怎地突然興起一種大快朵頤的渴望。比較著資料中所記載的各家餐廳，幾經考量，最後我們決定前往距離歐克塔岡廣場不遠處的科布&科（Cobb&Co）餐廳。

走進科布＆科的第一印象，是人潮。如果依照我和若水的習性，面對著滿座的情境往往便轉身一走了之。然而，少掉了喧囂與紛亂的客滿不僅讓人訝異，更是拖住了我們的腳步。而且，等候帶位的過程中，我們恰好可以拿著菜單試著拼湊著餐點名稱與用餐客人桌上的食物。那可絲毫沒有等待的焦急，反而增添了些樂趣。也因此，當服務生告知我們入座時，我們還疑惑著看著她：「怎麼這麼快呢？」。入座後，又是一番討論，總覺得別人所點的食物，感覺都很好吃，可是一方面搞不清楚食物的名稱，一方面又擔心價位太高。看著菜單上幾個看不懂的單字，想冒險嘗試一下，卻又怕「摃龜」。反覆遲疑的過程中，最後仍保守地選定了鮭魚大餐。塵埃落定，久候的服務生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隨著餐點的依序上桌，實際與所期待的內容有著「雖不中，亦不遠矣」的感受。只不過顧全了好吃的念頭，卻往往少了驚奇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流逝，科布&科的人群並未減少。而我們在享受著美食之餘，也隨性觀察著異國風情的餐廳景致。昏黃的燈光所營造的浪漫，雖然被爆滿的顧客削弱了，卻仍維繫著一個舒服的用餐環境。想想，誠屬不易。也因而吃飽喝足之後，滿足與喜悅寫滿在我倆的臉上。

用完餐後，隨興地走在旦尼丁的街道上。看看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多了，難怪幾乎所有的商店都已經歇業，不過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倒是沒有減少。相較於之前蒂阿瑙、格雷茅斯甚至福克斯冰河的的經驗，可以明顯感受到城鄉的差異。然而，另一方面那較為髒亂的環境以及偶爾會呼嘯而過的飆車族則迥異於這幾天下來的紐西蘭印象。那樣的不同，倘若以城市發展為由解釋之，基督城的潔淨卻又推翻了該項假設。轉瞬間，腦海中泛起了大學城的想法。這個擁有紐西蘭最古老大學的城市，有著大學城的封號。想著想著，嘴裡不禁叨唸著：是否在那自由與創新中挑戰了原有的保守與應然，而造就了當下的景致。不管如何，想想，那都非路過的旅人所能論斷的吧！

回到青年旅館後，反思著晚上的總總。那試著拼湊的城市印象，被古老建築與自由時尚的衝突給打亂了。在傳統與新穎的擺盪中，感受著潛藏於城市中的氛圍，卻在驕傲與落寞的情境裡，失掉了頭緒。所幸，明天還有一整天得以親近這座城市，而那樣的觸接，也許可以激起不同於今晚的火花。抑或者，單純的反應著自己的偏見，屬於旅人。
（珍藏自 海洋之心部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