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槍擊案,多半發生在藍天白雲,小黃花青草地那種地方,像美國的弗吉尼亞、澳大利亞的塔斯馬尼亞,還有蘇格蘭的鄧布蘭。在地圖上找不到的小鎮,忽然幾十響槍聲,十多人浴血,轟動世界。

因為這種地方,過於安逸太平:花園有一副三百六十度噴水器,大汽車靜靜地泊在車房裏,老太太在院裏曬太陽,郵差每天上午十點準時在門前的郵箱投放垃圾信件,街角的雜貨店,一個肥佬穿著運動裝,太陽眼鏡晾在額角,推門進去買一瓶牛奶,門板牽動上面的小鈴子,發出一陣叮叮聲。

這種太平小鎮在北美和澳大利亞,成千上萬,像一匹白綢子,沒有一絲陰暗面,住在這種地方,人反而容易逼瘋。

就像大衛•林奇的電影《藍絲絨》的開頭:一個美國小鎮,陽光照射在草地上,天上飄過一朵白雲,洋房、籬笆、一塵不染的柏油路。鏡頭往前推,草地上忽然有一只割下來的人耳朵,上面爬滿了螞蟻。鏡頭繼續推進陰森的耳道,繼而揭發了一宗變態兇案。

這個著名的場景是什麽意思?生活太安逸了,平淡得激不起一點漣漪,所以丟棄在青草地上的一只割下來的耳朵,才叫人大吃一驚:原來日子太過美白,是不符合人性的,人總要追尋一點點驚栗,打破悶局。美國文學總的來說,及不上歐洲,因為北美洲太安逸,缺的正是人生的一點點沖突。

《白鯨記》、《老人與海》,只有向大自然找尋刺激。香港廟街和深水埗,窮人很多,從前的木屋區,絕少有拿著菜刀無端斬死幾十人再自盡的連環血案。最多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血濺吊頸嶺的那宗,丈夫發現戴了綠帽子,把奸夫淫婦一窩劈死後自盡,卻像《水滸傳》的翻版,跟美國式的連環槍擊案不同。

生活沒有意思,所謂Pointless ,就有Meaningless 的罪行,沒有原因,非親非故,忽然斃於陌生人槍下。美國有其愚蠢的地方,不管制槍械,任寶貴的生命浪費下去。

去美國留學,除非哈佛普林斯頓,到中部的州立大學,不然沒有什麼意思。生活要有點陰暗面,正如一碟白腸粉,要放醬油、麻醬、辣椒。美國中部的城鎮生活,就像天天只吃一碗白飯,加一碟沒有醬油的“齋腸”,吃足一輩子。

從前有一部臺灣文藝片叫《白屋之戀》,就是這種感覺:一座白屋,有什麼好戀的?而且男主角,如果是白恤衫、白褲、白鞋的小生。幾響槍聲,顛覆了一切。去美國讀書,還是想一想好,香港亂哄哄的,大學校園沒有鐘樓和草地,也沒有槍彈,只要男廁也跟美國一樣,有一副安全套自動售賣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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