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洛伊德《夢的解析》 (第六章 / 第六節)

戊、夢的像征--更多的典型夢例 (一)

由最後這個自傳式的夢看來,很清楚的我一開始就註意到夢裏的像征。但是卻在經驗慢慢增加後,我才逐漸了解其重要性與牽涉之廣。而這也是受了史特喀爾論著的影響。我想在這裏提到他是合適的。

這位作家對精神分析的破壞也許和他貢獻的一樣多。他帶給這些像征許多出乎意料之外的解釋;而起先大家對這些解釋皆表懷疑。不過後來,大半都被證實而且被接受了。我這麽說並沒有小看史氏成就的意思--即他的理論被懷疑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他用來支持(說明)其分析的例子常常不能令人折服,而他所利用的方法在科學上亦是不可信賴的。史氏是利用直覺來解析夢的像征。關於這點,我們需要感謝天賦予他直接了解的才能。但此種秉賦不能完全被接受,而它又無法予以置評,所以其正確性就不可得知了。這就像是坐在病床旁,以嗅覺來對病患之感染加以診斷一樣--雖然許多臨床無疑地能對嗅覺加以更多的利用(這通常是退化的),並且可借以診斷胃腸病而引起的發熱。

由精神分析的進展,我們可以發現許多病人都具有這種驚人的對夢的像征的直覺,他們多數是早發性癡呆即今日所謂的精神分裂癥的病患,因此有一段時間裏竟令我們懷疑有這種傾向的夢者都患有此病〔55〕。但事實不是這樣--這其實只是個人特殊的秉賦,而且沒有病理上的意義。

當對夢中代表"性"的像征之廣泛利用感到非常熟悉時,我們會有這樣的問題:這些像征是否大多數都具有固定的意義--就像速記中的記號一樣--呢?而我們甚至會想利用密碼來編一本新的"釋夢天書"。對此點,我們有這樣的意見:這種像征並非是夢所特有,而是潛意識意念的特征--尤其是關於人的。通常可在民謠、通俗神話、傳奇故事、文學典故、成語,和流行的神話上發現,這可要比在夢中更為徹底。

如果我們一定要找出各種像征的意義,以及討論這無數的,並且大部分仍然沒有解決的和像征關聯的問題,那麽我們就會遠離了夢的解釋〔56〕。因此,我們在這裏要說,像征乃是一種間接的表現方法。但是我們不能夠無視於其特征而和其他的間接表現法混為一談。在許多例子中,像征和它所代表的物像具有很明顯的共同元素;在別的例子,則是隱匿而不明顯,因此使人對這種像征的選擇感到疑慮。但一定只有後者才能說明像征關系的最終意義。他們是具有遺傳的性質。現代那些以像征關系相連的事物也許在史前是以概念的及語言的身份相連接的〔57〕。這像征的關系似乎就是一種遺跡,一種以前身份的記號。就像舒伯特指出的,在許多夢例中,共同像征的利用可要比在日常用語中來得更普遍〔58〕。許多像征是和語言一樣老,而其他〔如飛艇,齊伯林(譯者按,齊伯林,德國工程師,制造齊伯林大飛船者)〕則在近代才鑄造出來的。

夢利用像征來表現偽裝的隱匿思想。因此很偶然的,有許多像征,習慣性的(或者幾乎是習慣性的)用來表達同樣的事情。不過我們不能忘記夢裏精神資料的可塑性。很多時候,"像征"應該以它適當的意思來解釋,而不是像征式的;但有時,夢者卻由其私人的記憶中導衍出力量而將各種平時不表示"性"的事情來做為性的像征。如果夢者有機會由各種像征中選擇的話,那麽和夢思中其他材料的主題有關聯的像征必定為他所喜愛--換句話即是,雖然是典型的,但還是有個人的不同。

雖然自歇爾奈爾以後的研究,使人無法對"夢的像征"的存在有任何的異議--甚至艾裏斯也認為夢無疑的充滿著像征--我們必須承認由於像征的存在不但使夢的解釋變得簡單並且也使它變得困難。通常遇到夢內容中的像征元素時,利用夢者自由聯想的分析技巧是毫無用處的。而為了能適用於科學的批判,我們又不能回覆到利用釋夢者的隨意的判斷--這在古代即被應用,而在史德喀爾輕率的分析夢後似乎又覆活了。因此遇到夢內容中的像征性時,我們必須應用綜合技巧--一方面依賴夢者的聯想,一方面靠釋夢者對像征的認識。為了要避免對夢的隨意判斷,我們在解釋像征時必須非常的小心,仔細追究它們在此夢中的用途如何,而我們對夢分析的不確定,一部分是因為知識的不完全--這在繼續進步後會慢慢改善的--另一部分則是歸咎於夢像征本身的特色了。它們通常有比一種還多,或者是好多種的解釋;就像中國字一樣,正確的答案必須經由前後文的判斷才能得到。

這像征的含糊不清與夢的特征(過多的表現--凝縮作用--相關聯。即是以區區一個夢內容卻要表現出性質極不相同的各種思想與願望來。

在這些限制與保留之下,我將繼續進行討論。

皇帝和皇後(或者是國王和王後〔59〕)通常是代表夢者的雙親;而王子或公主則代表夢者本人。但偉人和皇帝都被賦予同樣的高度權威性;因此,譬如歌德在許多夢中都以父親的像征出現。

所有長的物體--如木棍、樹幹,及雨傘(打開時則形容豎陽)也許代表男性性器官,那些長而鋒利的武器如刀,匕首及矛亦是一樣。另外一個常見但卻並非完全可以理解的是指甲銼--也許和其擦上擦下之動作有關。

箱子、皮箱、櫥子、爐子則代表子宮。一些中空的東西如船,各種容器亦具有同樣的意義。夢中的房子通常指女人,尤其描述各個進出口時,這個解釋更不容置疑了〔60〕。而夢裏對於門扉閉鎖與否的關心則容易了解(請看一個歇斯底裏病患的部分分析裏杜拉之夢),因此無需明顯的指出用來開門的鑰匙;在愛柏斯坦女爵的歌謠中,烏蘭利用鎖和匙的像征來架構出一篇動人的通奸〔61〕

一個走過套房的夢則是逛窯子(妓戶)或到後宮的意思,但由沙克斯例舉的幹凈利落的例子看來,它亦可以代表婚姻。

當夢者發現一個熟悉的屋子在夢中變為兩個,或者夢見兩間房子(而這本來是一個的)時,我們發現這和童年時對性的好奇(探討)有關。相反亦是一樣,在童年時候,女性的生殖器和肛門是被認為一個單一的區域--即下部(這和幼兒期的泄殖腔理論相符)。後來才發現原來這個區域具有兩個不同的開口和洞穴。

階梯、梯子、樓梯或者是在上面上下走動都代表著性交行為〔62〕--而夢者攀爬著光滑墻壁,或者由房屋的正面垂直下來(常常在很焦慮的狀況下),則對應著直立的人體,也許是重覆著嬰孩攀爬著父母或保姆的夢的回憶。"光滑"的墻壁是指男人;因為害怕的關系,夢者常常用手緊捉著屋子正面的突出物。

桌子,為了餐點準備的桌子、台子亦是婦人的意思。也許是利用對比的關系,因為在這像征中,其外觀是沒有突起的。一般說來,木頭由其文字學上的關系來看,是代表著女性的材料,"'Madeira'群島"這名詞的意義即是葡萄牙的森林。因為"床與桌子"形成了婚姻,所以後者在夢中常常取代前者,因而代表性的情意綜被置換成吃的情意綜了。

至於衣著方面,人的帽子常常可以確定是表示性器官--男性的。外衣(德語:mantel)亦然,雖然不知道這像征有多少程度是因為發音相似的緣故。在男人的夢中,領帶常常是陰莖的像征,無疑的,這不但因為領帶是長形的,男人所特有的,不可缺少的物件,而且因為它們是可以依借各人的愛好而加以選擇的--但這自由,由所代表的物件來看,是受自然所禁止的〔63〕。在夢裏利用此種像征的男人,通常在真實生活中很喜好領帶的(近似奢侈的),常常收集了好多。

夢中所有的覆雜機械與器具很可能代表著性器官(通常是男性的),像征著它和人類智慧一樣不會疲乏,而各種武器和工具無疑地都是代表著男性生殖器官,如犁、錘子、來福槍、左輪手槍、匕首、軍刀等。--同樣的,夢中許多的風景,特別是那些具有橋梁,或者長著樹林的小山,都很清楚地表示著性器。馬奇諾維斯基曾經出版了一組夢(由夢者畫出來),無疑地表示夢中出現的風景與其他地點。這些畫很清楚地刻劃出夢的顯意和隱意的分野,如果不註意的話,它們看起來就像是設計圖、地圖等,但如果用心去觀察則知道它們代表人體、性器官等,而此時這些夢才能被了解(並請參閱Pflister′s的密碼和畫謎)。至於遇到那些不可理解的新語時,則必須考慮它們是否能由一些具有性意義的成分湊成。

夢中的小孩常常代表性器官;而的確,不管男人或女人都是習慣於把他們的性器官叫著"小男人"、"小女人"、"小東西"。史德喀爾認為"小弟弟"是陰莖的意思。他是對的,和一個小孩子玩,或打他等常常指自慰。

表示閹割的像征則是光禿禿的,剪發、牙齒脫落、砍頭。如果夢關於陰莖的常用像征兩次或多次重覆出現,那麽這是夢者用來防止閹割的保證。夢中如果出現蜥蜴--那種尾巴被拉掉又會再長出來的動物--亦具有同樣的意義〔64〕

許多在神話和民間傳奇中代表性器的動物在夢中亦有同樣的意思:如魚、蝸牛、貓、鼠(表示陰毛),而男性性器最重要的像征則是蛇。小動物、小蟲則表示小孩子,譬如說,不想要的弟弟或妹妹,被小蟲所糾纏則是懷孕的表征。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呈現於夢中的男性性器的像征:飛艇,也許是利用其飛行和其形狀的關聯。

史德喀爾還提到許多像征和例子,但是還沒有足夠的證明。他的論著,尤其是那本(夢的語言)載有關於解釋像征的最完全資料。裏面很多是憑借著想像的,不過經過研究後可以知道它們是正確的--如那部分關於死的像征。但是因為此作者的論著無法加以科學的批判,並且又由於他喜愛以偏概全,所以使人懷疑其解釋的可靠性。這過失甚至使理論變為毫無用處。因此在接受他的結論前,必須要小心考慮。所以我很謹慎地只引述他的幾個例子。

根據史德喀爾,夢中的"右"和"左"是具有道德意義的,"右手旁的小道常指正直之道,而左手旁的則是罪犯之途。因此,'左'可以代表同性戀、亂倫或性異常。而'右'則代表婚姻、和娼妓性交等。而其意義常常是決定於夢者本人的道德觀。"--夢中的親屬是性器官的意思。在這裏,我只能證實孩子和妹妹〔65〕是具有這意義的(即是當他們屬於"小東西"這範疇)。另一方面,我卻遇到了一個毫無疑問的例子,在這夢例中,"妹妹"代表著乳房而弟弟則代表著較大的乳房--史氏認為夢見追不上車子的意思是悔恨年齡的差距太大,無法趕上。--他說旅途中提攜的行李則是一堆把人拖住的罪惡。但這行李卻常常正確地像征夢者本身的性器官。史氏亦給在夢中常出現的數目字予以特定的意義。但這些解釋不但沒有足夠的證據,而且也不是永遠正確的,雖然在他的個別例子中,此種解釋似乎是正確的。在許多夢例中,"3"這數字可用許多方面來證明是男性性器的像征。

史德喀爾提出一個推論是,性像征具有兩重意義。他問:"是否有一個像征(如果此想像暗示著)不能同時用在男性及女性上呢?"事實上,括弧內的句子即已消除了此理論的大部分確定性。因為事實上,想像並不常常如此暗示(承認)著。根據經驗我應該這麽說,史氏的一般化推論不能夠滿足事實的繁雜性。雖然有些像征可以代表男性性器和女性性器,但另外一些像征則大部分或全部代表男性,或女性的意義。事實是這樣的,想像不會以長而硬實的物品如武器來暗示女性性器,而中空的木箱、箱子、木盒等亦不會用來代表男性性器。不過夢的傾向,以及潛意識幻想應用雙性的像征卻顯示出一種原始的特性。因為孩童時期無法分辨兩性性器的不同,而給兩性予同樣的性器。但我們有時會誤解某一像征具有兩性的意義,如果我們忘記在某些夢中,性別是倒反的,因此男的變為女的,而女變為男的,這種夢表達一種意願--臂如,女人想要變為男人的願望。

性器官在夢中亦可以用身體其他的部分來表現:用手或腳來表示男性器官,口耳甚至眼睛來代表女性的生殖開口,人體的分泌物--粘液、眼液、尿、精液等--在夢中可以相互置換。史德喀爾後面這句話大體來說是對的,不過卻受到賴德勒正確的批評,認為要做這樣的修正:"事實上發生的是,有意義的分泌物如精液被一些無所謂的來代替。"

我希望上面這些不完整的提示會刺激人們去探討這個題目和收集其資料〔66〕。本人在精神分析引論中嘗試給夢的像征予以更詳細的報告。

下面我將附錄幾個例子來說明這些像征在夢中的應用,並中,我們是如何情不自禁地接受了這些像征的意義呀!同時,我要提出這警告,不可太過高估夢的像征的重要性,以致使得夢的解析淪於翻譯夢的像征的意義,而忽略了夢者的聯想。這兩個夢的解析工具是相輔相成的;但不管就理論或實際來說,後者的地位是首要的。並且能由夢者的評論中,歸結出決定性的意義。而對像征的了解(翻譯)就像我提過的一樣,只是一種輔助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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