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蘭南島有一條道路，從皇後鎮出來後，沿著一條條長長白雲就一直向南，穿過大山，穿過蔚藍的冷水湖，時不時能在公路轉彎的地方望見遠方山頂上靜止不動的冰川。穿過森林時，能在樹上看到各種灰綠色的古老苔蘚。穿過戈壁時，也能在大石頭上看到一大片一大片橘紅色的古老苔蘚。這條路一直通向島嶼盡頭的大海。盡頭是一處寂靜蔚藍的峽灣，那裏冰涼的海水裏，有小企鵝和小海豹。當地人管那條道路，叫世界的地質教室，因為在那裏能看到上一個冰河紀留下來的許多古老痕跡：樹，苔蘚，冰川移動時切割巖石而留下的陡峭山崖，還有冰川消失後留下的一個個充滿古老礦物質的蔚藍高山湖泊，和冰河消失後長滿黃色長草的山谷。

從北極那些將要融化的冰川上歸來，我就到了新西蘭南島，去看冰川融化消失後的大地。

冰雪消失後，留下的原來是這樣一個寧靜豐饒的大地。

我在長滿長長黃草的山谷裏躺下，這裏即將進入冬天，草變得幹燥而芳香，由於它們長在冰河的舊河床裏，它們富有蛋白質。草在陽光下很溫暖。大地寧靜無聲，白雲一動不動，遠處的大山，有個巨大的U字峽谷，地理書上說，這是典型的冰川運動後留下的地質面貌，冰河入海時，曾在這裏擠壓並沖撞過。天上總有別處看不到的，又長又扁的白雲，常常橫跨整個藍天，那就是冰河融化時升向天空的水分吧。

我躺在草裏，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大地的安慰，滄海桑田，人生短促，但自然自會生生不息。在人的短促生命裏，偶爾也能看到自然的永生。億萬年的冰河融化了，消失了，被冰凍了億萬年的苔蘚就活了過來。想起它們，就好像想起那種海枯石爛不變心的愛情傳說。我躺在那裏，好像一塊古老的冰躺在它的舊河床裏那樣順理成章。那一刻，我似乎覺得自己的生命也許消失，但人類生命與自然的相伴，也是永恒的。一時，自然的永生和自己生命的短促在我心中引起的不是感傷，而是安心。那是一種生命會前赴後繼地與自然相伴的安心，形而上的安心。

1.波恩城：

貝多芬出生的房間

舒曼跳河的河流

克拉拉與勃拉姆斯糾纏的愛情

奧古斯特·馬克的畫

2.都柏林：

布魯姆一直在漫遊的城市

3.愛爾蘭海岸線上的山崗：

貝克特描寫過的山崗，在那裏等待戈多

4.巴黎：

巴爾紮克註視著的街道

瑪麗亞·安東尼特斷頭處

巴黎咖啡香

5.萊茵河畔的美因茨：

沙發與葡萄酒

6.波爾圖：

法朵悲歌

7.慕尼黑：

瓦格納靈柩路過的車站

藍騎士們畫過的街角，窗邊與午後

路德維希二世的宮殿與哀傷

8.倫敦：

攝政王公園裏的麥克白夫人

狄更斯書裏的倫敦故事

9.利物浦：

碼頭區：披頭四歌聲升起之處

10.湖區：

華茲華斯詩歌

11.蘇格蘭：

《呼嘯山莊》描寫的荒原

12.奧斯陸：

蒙克畫出的紫色的街道

13.柏林：

本雅明的陽台

14.法蘭克福：

誕生了自殺的維特故事的房子

15.伊麗莎白皇後遇刺的湖畔

16.威尼斯：

托馬斯·曼描寫過的不倫絕望之愛

17.亞平寧：

歌德心中的精神家園

達·芬奇畫出的永恒微笑

米開朗琪羅雕塑的偉岸男子和神聖的柏樹與河流

拉斐爾油畫刷下出現的天堂與柔和的天光

18.克拉科夫：

肖邦夜曲

辛波斯卡溫柔的詩歌

19.克魯姆洛夫：

席勒畫中扭曲的紅頂房子

20.布拉格：

卡夫卡的《城堡》和《伏爾塔瓦河》

以及瑪爾塔版的《嘿，裘德》

21.盧布林：

辛格的老城和杏子樹

舒爾茨的肉桂色鋪子和不眠之夜

22.維也納：

弗洛伊德醫生診所的紅色沙發

莫紮特墓地上的一棵樹

圓舞曲

23.薩爾茨堡：

茨威格故居

24.布達佩斯：

伊麗莎白皇後的金色樹林

25.聖彼得堡：

安娜·卡列尼娜自殺的月台

普希金的皇村中學

契訶夫話劇院裏的歌聲

26.中亞草原：

列維坦的油畫和屠格涅夫的草原

以及契訶夫的薩哈林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