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歲,我哥哥尼克十二歲。在我們倆想來,這一年的母親節,完全是個讓我們激動不已的日子——我們要各自送給母親一份兒禮物。

這是我們送給她的頭一份兒禮物。我們是窮人家的孩子,要買這樣一份兒禮物,可就非同尋常了。好的是我和尼克都很走運,出去幫人打雜兒都掙了一點兒外快。

我和尼克想著這件會讓母親感到出乎意料的事,越想心裏越激動。我們把這事對父親說了。他聽了得意地撫摩著我們的頭。

“這可是個好主意,”他說,“它會讓你們的母親高興得合不上嘴的。”

從他的語氣裏,我們聽得出他在想著什麼。在他們一起生活中,父親能夠給予母親的東西真是太少了。母親一天到晚操勞不停:既要做飯,又要照料我們,還要在浴缸裏洗我們全家人的衣服,而且對幹這一切活兒都毫無怨言。她很少笑。不過,她要笑起來,那可就是不負我們盼望的賞心樂事。

“你們打算給她送什麼禮物?”父親問。

“我們倆將各送各的禮物,”我答道。

“請您把這事告訴給母親”尼克對父親說,“這樣她就可以樂呵呵地想著它了。”

父親說:“這樣一個了不起的想法,竟出自你這麼個小腦袋瓜兒裏,你可真聰明!”尼克高興得面泛紅光。隨著,他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肩頭,說:“鮑勃也是這麼想的。”

“不,”我說,“我沒有這麼想過。不過,我的禮物會彌補這個不足的。”

此後的幾天裏,我們和母親都在滿心高興地玩著這個神秘的遊戲。母親幹活兒時滿面春風——她假裝著什麼也不知道,但臉上卻總是掛著笑容。我們家裏充滿著愛的氣氛。

尼克找我商量該買些什麼禮物。

“我們誰也別對誰說自己要買什麼,”尼克說。他是見我總也拿不定主意,等得實在不耐煩了。

我經過再三考慮,最後買了一把上面鑲有許多光閃閃小石子兒的梳子。這些小石子兒看上去就如同鉆石一般。尼克很贊賞我的禮物,但卻不願說出他買的是什麼。

“等我選定個時間,我們再把禮物拿出來送給母親,”他說。

“什麼時間?”我迷惑不解地問。

“說不準,因為這跟我的禮物有關。你就別再問什麼了。”

第二天早上,母親準備要擦洗地板。尼克對我點頭示意;然後我們就跑去拿我們的禮物。

我折轉回來的時候,母親正跪在地上,顯得疲累不堪地擦洗著地板。她用我們穿爛了的破衣片,一點一點地把地板上的臟水擦去。這是她最討厭幹的活兒。

緊跟著,尼克也拿著他的禮物返回來了。母親一看到他的禮物,頓時臉色煞白。尼克的禮物是一只帶有絞幹器的新清洗桶和一個新拖把!“一只清洗桶,”她說著,傷心得幾乎語不成句。“母親節的禮物,竟然是一只……一只清洗桶……”尼克的眼睛裏湧出了淚花。他默然無語地拿上清洗桶和拖把便向著樓下走去。

我把梳子裝進我的衣袋,也跟著他跑了去。他在哭著。我也哭了。

我們在樓梯上碰到了父親。因為尼克哭得說不出話來,我便向父親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我要把這些東西拿回去,”尼克抽抽噎噎地說。

“不,”父親說著,接過了他手裏的清洗桶和拖把。“這是一份兒很了不起的禮物。我自己應該想到它才對哩。”

我們又上到樓上。母親還在廚房裏擦洗著地板。

父親二話沒說,用拖把吸幹了地上的一攤水;然後又用清洗桶上附帶的腳踏絞幹器,輕快地把拖把絞幹。

“你沒讓尼克把他要說的話說出來,”他對母親說,“尼克這份兒禮物的另一半兒,是從今天起由他來擦洗地板。是這樣嗎,尼克?”尼克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羞愧得滿面通紅。“是的,啊,是的,”他聲調不高但卻熱切地說。

母親體恤地說:“讓孩子幹這麼重的活兒是會累壞他的。”

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看出了父親有多麼聰明。“啊,”他說,“用這種巧妙的絞幹器和清洗桶活兒便不會怎麼重,肯定幹起來要比原先輕松得多。這樣你的手就可以保持幹凈,你的膝蓋也不會被磨破了。”父親說著,又敏捷地示範了一下那絞幹器的用法。

母親傷感地望著尼克說:“唉,女人可真蠢啊!”她吻著尼克。尼克這才感到好受了一些。

接著,父親問我:“你的禮物是什麼呢?”尼克望著我,臉色全白了。我摸著衣袋裏的梳子,心裏想,若把它拿出來,它會像尼克的清洗桶一樣,僅僅只是一只清洗桶。就是說得再好,我的梳子也只不過是鑲了幾塊像鉆石一樣閃亮的石子兒罷了。

“一半兒清洗桶,”我悲苦地說。尼克以同情的目光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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