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2日日記）Viktor Frank是我的英雄。我到維也納去的時候，參觀了佛洛伊德的故居，不知道法蘭克的老家，原來就在隔鄰一條街外（註）。老佛教懂了我，夢的解釋和潛意識。老法則讓我學習到，即使二戰時關在納粹德軍的集中營裏，下一刻就可能被送進毒氣庫，也能為那當下的生命，找到一個圓滿的意義。在無望與絕望的交叉口，誰願意平白無故地死去？身為一位心理醫師，他對生命的洞察，不只是在長椅上沈思的結果；而是身為一位戰俘，歷經了兩年多的非人生活，從人間煉獄中的萬般磨難，萃取出來的親身見證。除了他和一位姐妹，奇跡似地活了下來，他的一家都在戰爭中犧牲了。原來擁有一切，瞬間又都失去，那種震驚與無望，以及隨後侵蝕人心的冷漠與憤怒，並沒有擊敗他；他超越了他個人的苦難，透過和心靈中的妻子交談，以及以一位師承佛洛伊德和阿德勒精神分析醫師的身份，私下協助其他難友克服心理障礙。讓敵人打倒了無話說，但自己不能挫敗自己。許多囚徒不是死於毒氣、拷打或病痛，而是死於喪失了生存的意誌。

我最難忘的其中一個章節，是某個難友告訴他，他活不下去了，因為他看不見自己的生命，還有甚麼意義；他說：“對於未來，我已喪失了期望。”法蘭克告訴他：“不過，未來對於你，可是充滿期望。”

在《Doctor and The Soul》（註）一書中，弗蘭克這麼說道：“就因為人無法預知，所以他也無法裁決他的未來是否還包含有實現價值的可能性，一位被判處終生服苦役的黑人囚犯，在警察的押送下，從馬塞港搭渡輪到魔鬼島服刑，輪船正行駛在茫茫大海中時，一場突發的大火燒毀了船上的蒸汽機。監察暫時揭開這位囚犯的手銬，結果這位身材魁梧的的囚犯救回了十位旅客的性命。後來他因為這次英勇的行動而獲得減刑。如果在馬塞港的碼頭，渡輪還沒有啟航之前，我們問這位囚犯他的余生是否還可能有任何意義，他大概只會頹喪的搖搖頭。沒有人能夠知道生命在未來還位他準備些甚麼，會不會還有壯麗的時刻在等待他。

“所以沒有人有足夠的理由堅持自己的生命缺乏展望，也就是說他沒有理由來貶低自己的潛能。不論一個人對自己感到如何的不滿意，不論他如何思慮自己的失敗來折磨自己，而且不論他如何嚴格的審判自己，我們可以確定的是，他這樣子做的事實就已經證明他不是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樣一個可憐蟲。正如同感嘆所有知識和價值的相對性及主觀性的存在一樣。所以一個人在道德上的自我責備也就是假定一個理想人格的存在（他個人應該成為的存在）。就在他以一種典範衡鑒自己的時候，他就不再是完全沒有價值。因為這時候他已經使自己延伸到一種道德價值的層次，就以這個事實來說，他已經從沒有價值的領域中被救出來。

有一句名言說得好：“如果我們的眼睛不參與陽光的作用，那麼陽光本身是看不到任何東西的。”

離開我第一次在課堂上，講到法蘭克的<人類對意義的追索>，已經二十年。這世界正充斥著虛無感、無助感，在性靈深處，我們都有不同程度的疾痛，極需一帖療方，讓這僅有的一生不虛空。你這輩子如果只想讀一本勵誌書，就讀他在1945年出版的這一本吧。這部譯成了二十幾種語言的心理學自傳，根據美國國會圖書館的評選，是十部影響力最大的書籍。單單在美國，至今便已售出近一千萬本。

（註）南方朔，2001，《在黑暗中點燃燈火》，見法蘭可著，鄭納無譯《意義的呼喚》，6頁，臺灣心靈工坊

註：見 Doctor and The Soul 中譯版 《生存的理由：與心靈對話的意義治療學》，第五章 《生命的意義》，《意識自己生存的意義與責任》小節，維克多弗蘭克著，遊恒山譯，1991，臺灣遠流出版社,77-7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