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在安樂椅上老去，沙發昏睡

在陽光的空虛中，海濱的房子內一張床

保持著方格呢床罩的平整，鏡子被劃著

一道又一道的十字叉，被頂扇影子般的扇片。

(報紙老去，沙發混睡，陽光空虛，詩歌在開頭就制造了一

個“緩慢”的環境，而海濱的房子從整個布置上都充斥著一

種焦慮感，方格呢，鏡子上的十字叉，旋動的頂扇都讓我想

到超現實主義畫家馬格利特喜歡畫的一個主題——海邊的房子。)

焦渴得如同海灘，我步入廚房。

我的幹渴長進生銹的水龍頭。

從打開的冰箱中噴出的冷氣表明白色的冰笞

已從冰盤結殼到西伯利亞的森林。

（而焦慮，被限制在方格裏，被十字叉所分割的，到這裏升級，

堵塞了水龍頭。而冰箱裏的冰苔似乎來源於一個反方向的事物，

它像電話一樣一下子接駁了沃闊的西伯利亞。電話。）

我喝著結霜的瓶中的水，自我放松，

頂扇的頁片在寧靜中嗡嗡響著。

我看見從消失了的衣櫃卸下來的那扇門

斜靠著，像一把提琴的琴面支撐在空間中。

（結霜的水，來自茨維塔耶娃的詩篇？“像一把提琴的琴面支撐

在空間中”，強烈的造型感，優美的句子）

我把冰水放回，看見一列停在火車站的

火車焊在冰雪中，圓圓的車窗的窗框，

霜鉤織著你的臉龐，在滴落的忍耐中，

一只鷗鳥的叫喊溶化成一根冰柱。

（冰雪中的火車，車窗上的臉龐。典型的俄羅斯意象

紛湧而至：安娜*卡列琳娜的火車；梅思金公爵的火

車；日瓦戈醫生的火車……）

你從你書的門中溜出，穿著黑色的鬥篷——

你在雨中奔跑，像哭墻上

陳舊的黑睫毛油，像瓷器碎在

一個洋娃娃的笑中——你的眼睫毛用柯爾油抹得深黑。

通過飛動的景色，酸橙或月桂的一片葉

已學會了你的沈默，另一種語言。

葡萄藤的手腕脈搏跳動嗎？每一支綠色的卷須

在你的喉嚨裏打卷嗎？家蠅成對地嗡叫著

在單人床上。啊，你的梯子般漸漸升高的雲雀般的

被打斷的歌！海藻形的西裏爾字母，

是你生命的速記，鷂鴿的爪印是

你的破折號和連字符，沙一樣碎裂的木棍。

（大珠小珠落玉盤一樣的句子：“像瓷器碎在一個洋

娃娃的笑中”，“每一支綠色的卷須

在你的喉嚨裏打卷嗎？”“你的破折號和連字符，沙

一樣碎裂的木棍“。）

這是暴風雨的季節，茨維塔耶娃，有些日子在下雨

而大海低著頭像一匹馬一樣站立

或像一位姑娘俯身在洗臉池上，爾後，塞住的水管，突然用全力噴出所有的苦難。

（蘭波也喜歡把大海比喻成馬，而且還是用彩虹當韁繩拉著的）

但在蔚藍之外，有時一只海鷗叫喊著

像褪色的浮木上的刺。上帝漸漸

愈來愈遠，愈來愈藍，此刻，在散文的沙丘外，

跑來了你小小的驚嘆號的身影。

海藻甩幹了她的頭發，瑪麗娜?茨維塔耶娃，

鵜鶘中斷了自己的飛翔釘在十字架上；

但那新娘般，環飛著的幸存者

海鷗，滿懷著她聖潔的感情

這海濱的房屋，梳妝臺，一個天藍色的粉盒，

地平線樣的邊字符，空白的墻——一份他們撕下了

你的照片的護照，一座床頭鐘，

不指示時間地嘀嗒著，一件你忘了黃色蝴蝶裙，

（天藍色的粉盒，妙啊）

從我的床單上抖掉的沙，枕頭的墳冢，

一滴海洋般的淚。太陽搖晃著它的鱗片。

時間，那永恒的一半，像大海在一扇窗口，

狂風吹動著你書頁的固定的篷帆。

（總覺得最後一節寫得很美，但好象翻譯之後丟掉了什麽）

沈睿（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