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力尼安·與羅蘭·巴特談談攝影的意義 1

攝影就是 「這個存在過」 讀羅蘭 · 巴特的《明室》 攝影真諦的說法應該是:「這個存在過」,一點不能通融。在拉丁文裏,可能會用 "interfuit" 這個字來說,意思是:我看到的這個東西曾經在那裏、在無限與那個人(攝影師或看照相的人)之間的地方存在過;它曾經在那裏存在過,但很快就被隔開了;它絕對存在過,不容置疑地存在過。 ——羅蘭 · 巴特:攝影的本質

攝影是什麼?一種記錄?一種捕捉?一種藝術?一種機械的技能? 羅蘭·巴特說,攝影的本質是「新奇」。每一張照片本質上都在向我們傳達一個最簡單的信息:「是這樣的!」「這個存在過!」除此以外沒有更多的「語言」。照片想要表達、並且借以獲得價值的東西也是「奇特性」,沒有奇特性的照片則讓人「不覺得它們有存在的必要」。

用他的話說,被攝的物體「附著」在了照片上,並且變得不可分離——我們永遠無法清楚地分開照片中的物體本身和這張照片裏的它,就像你看到某人的照片,第一反應是忍不住說:這是某人,而不會說,這是照片裏的某人,或者這是某人的照片。 Mark Cohen, Man Flinching, 1969  (照片為攝影家在街上拍照被人揮拳時所拍) Studium & Punctum 巴特恥於討論所謂的構圖,卻自己發明了另一種「構圖規則」:他將照片的要素分為 studium(有人翻譯為「意趣」,但筆者以為譯為「知識」才比較符合原意)和 punctum(有人翻譯為「刺點」)。

前者是指「某種一般的精力投入」「信息」,後者則是一種「刺傷」「標記」「敏感的點」。 舉例來說,請看下面由 André Kertész (安德烈·科特茲)在1921年拍的一張照片。 André Kertész, Blind Musician, Abony, 1921 照片中有一個小男孩帶領著一個盲人小提琴手走過一條路,畫面中遠一點的地方有一個小男孩自己走著。

這些都可以歸結為 studium,是我們端詳這幅照片的時候會發現的東西。而巴特發現,地面是夯實的土路,而地上的砂礫使他「確信那裏是中歐」,進而認出這就是當年他「在匈牙利和羅馬尼亞旅行時穿越過的那一類小鎮」——他曾在照片裏這樣的小鎮路過!這種時空的交錯讓他感到一種「刺傷」,構成了這張照片(對於他來說)的 punctum。

而就我個人而言,這張照片的 punctum 則是照片左側,那個眼睛看向畫面以外的小孩——他似乎很嚴肅,到底看到了什麼?他走路似乎還有些跌跌撞撞,在這樣的路上走,下一秒會不會跌倒?只要我看著這張照片,我的眼睛就無法從這個小孩身上挪開。盡管走街串巷的盲人小提琴家、赤腳帶帽的小男孩、有兩條車轍的土路對我來說都是很新奇的東西,但他們都遠遠比不上那個幼童吸引我。 所以,studium 是我們要從照片上尋找的,關於時代、地域、政治、文化等方面的信息,而 punctum 則是不需要去尋找的,而是「從照片上出來,想一支箭似的把我射穿了」的一種偶然的東西,它刺痛了觀者,使其痛苦。

Sergio Larrain, Pasaje Bavestrello, Valparaiso, Chile,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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