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當時便把個燒雞劉嚇得拔腿兒就跑…… 

而大褲襠胡同裡又哪兒聽過這個啊?深更半夜的,聲兒震著,音兒抖著,直把睡夢中的人們驚得愣往被窩筒底兒鑽,啊!老街坊們都知道,大褲襠胡同裡不但愛鬧鬼,而且常有瘋子! 

那蝦米似的身段兒慌慌張張閃現了……

 

一見這最貼心的人兒,她又變得心慌意亂了。彷彿又要步入一個可怕的夢。瞧!這黑乎乎的曲裡拐彎兒的胡同,這一座座屋頂上長滿了荒草的房子。瞧!那古老的茶樓兒,那搖搖欲墜的酒肆,那一家家發著霉味兒的店舖,那已經傾斜的老古玩店,還有那已經頹敗了的娘娘廟前那對兒石獅子……在昏幽幽的路燈映照下,顯得是那麼死氣沉沉,那麼朦朦朧朧,又那麼模模糊糊地寒氣逼人! 

明天,明天這一切就會攪著、拌著又復活了…… 

她還在呆滯地打著顫兒。真正成了個人兒,她才更懂得了珍惜,她才懂得了怕!惘然間,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丈夫鐵旋風似地捲過來了,又似乎聽到了大組長那潑婦般地沿街叫罵!更可怕的是,她竟又突然想起了一個老人們講過的故事:在那乾隆爺留下的「漠北第一泉」石碑旁,老年間曾多次出現過專治婦女的木驢子!

 

古老的胡同,古老的夢…… 

突然,她發現他已經把自己摟住了,雖然也是那麼顫巍巍,可摟得卻是那麼牢實。她感到了他那火苗兒跳蕩似的熱,打著顫兒,又把心底兒那甜蜜的夢煽忽著閃現了。一剎那,什麼大組長,鐵旋風、還有那木驢子,頓時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兒。猛地,她也緊緊摟住了他,親著、吻著,熱乎乎地喊:

「瓶底兒哥!咱們豁出去了!」

 

夢、夢!一個更加放肆而又更加甜美的夢!雲團兒在情切切地裹著、捲著、推著、湧著,親著、吻著,摩娑著、愛撫著、豁出命地討好著!融了、化了、揉了、合了、攪了、拌了,在縱情的歡快中再也分不清你我了!

啊!死了吧……

可夢卻似乎非要往下做不可。恍惚間,好像並沒有人來打擾,雲團兒卻驟然從自己身上消失了。自己正從半空中往下墜落、墜落,眼看就要墜落在另一個夢裡了。耳邊是呼呼的風聲,眼前是一片模糊。等她再一醒過神兒,天哪!自己已經墜落在自己家裡了。組閤家俱、美式沙發、錄音機、電冰箱、大彩電,還有那讓人見了就害怕的席夢思雙人床。多麼熟悉,又多麼瞧著眼生!驟然,一切又彷彿旋轉著化沒了,只剩下了一個白色的光點兒,帶著悲哀,裹著憂傷,隱隱綽綽地逐漸顯現清楚了。

 

啊!原來是孤零零的苔絲……

她感到不祥,朦朦朧朧地想起,似乎是今兒個上午,正當苔絲和佐羅已經適應了無人管束的環境,眼看著就要成其為好事兒那工夫,得!諸神突然歸位了!大組長第一個撲過去抱起了自己的貓兒,眼神兒竟奇怪地瞅著自己的丈夫打起顫兒。而自己那頗為匪氣兒的男人,也慌慌張張地抱起了自家的苔絲,目光沒著落地瞧著自己。佐羅可著勁兒反抗著,苔絲拼著命兒哀叫著。此情、此景兒,可真稱得起:棒打鴛鴦兩分開!更為奇怪的是,那瘦小的蝦米似的身段兒,竟像背後安上了彈簧,騰的一下繃直了腰板兒,愣向著兩位人高馬大的主兒嚷嚷開了:

「鬆手兒!放開、放開、放開它!」

 

「你、你瘋了……」大組長還想耍橫。

「誰瘋了?」瓶底兒竟瞪起了眼睛,「缺德,缺德,缺大德了!它們正要配對兒!」

「別、別這樣……」大組長頓時軟了。

 

「放開它!」瓶底兒更發起了狠勁兒,「它們要生孩子!它們要生孩子!它們要生孩子!」

兩隻雪團似的貓兒也在喊、也在叫、也在抖著錦毛兒掙扎著。

自己似乎也在扯著嗓子抗議……

 

隨之,這平時好端端清靜的屋子,眨眼間便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喊不夠,叫不夠,那就是搶!頓時,自己撲向了苔絲,瓶底兒撲向了佐羅,四個人兒和兩隻貓兒便攪作一團了。人喊、貓叫、凳倒、椅翻,剎那間窗子外就引來無數只眼睛。古怪地閃動著,還夾雜著惶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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