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第一章·拐騙
1
羽根真利子住在橫濱市山手區的一所高級公寓裡,這所豪華的建築物名叫「天堂」,真可稱得上是所謂「億萬元級公寓」了。華麗的鐵門旁,立著銅鑄的獅子,看上去儼然是座美術館。
真利子和女兒久留美兩個人住在這裡的202室。在生久留美之前,真利子曾在銀座的一家名為「天平」的高級俱樂部當女招待,在那裡,她認識了友納由人,並且懷了孕,於是,便辭去了女招待的工作,悄悄地來到了橫濱。如今久留美已是十六歲的高中一年級學生了。
友納由人是憲民黨的總務會長,雖已六十七歲,可是不僅看上去頂多只有六十歲,而且實際上也確實是個充滿朝氣的男子。他的一頭銀髮很惹人注目,然而氣色很好。
與真利子之間的關係,友納過去一直瞞著他的妻子富士子,可是在三年前,還是被妻子察覺了。這要是在一般人家,恐怕要鬧個天翻地覆了。可在當時,政治家的私生活清白與否至關重要,所以富士子為了友納,也為了她自己,只得隱忍自重了。
由於這個緣故,友納與真利子、久留美的關係,暗地裡一直保持至今。
真利子眼看著久留美越長越漂亮,簡直和自己年輕的時候一樣,欣喜之情自不必說。她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久留美身上了。
久留美是個內向的女孩子,雖然要強,卻很少外露。她喜愛徘句1,在她就讀的朋友學校高中「徘句懼樂部」裡任部長。
這孩子完全繼承了友納的血統啊!真利子常這樣想。
友鈉除了喜歡下圍棋外,也愛好徘句。他曾自號「清流」,主辦過國會議員徘句會。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他現任外文版徘句雜誌《拔楔2》的主編,偶爾也親自給這個雜誌投稿。
在久留美上初中二年級的時候,真利子告訴她,她父親就是友納由人議員。當時,她受到很大震動。然而,在她的童心深處,對這類事似乎己稍有察覺,所以她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現在,對於真利子來說,是最平穩、最愉快的時期了。
久留美在自己身邊,友納每週總要來看望一次。
他到這裡來的時候,當然是既不乘議員專用車,也不回杉並區開自家的私人汽車,而總是坐出租汽車。也許他認為,坐這種招攬客人的車子,公寓裡的居民們就不會發覺他的身份了。
1徘句:日本的一種短詩,分三句,共十七個音節,音節形式為五、七、五,每首中必須有季節詞語。
2拔楔(fUXI):一種用河水淨身的宗教儀式。這裡用作雜誌名稱。
友納為真利子提供足夠的生活費用。真利子也曾猜想這財源也許來自政治經費?但她卻從未過多地追問。
真利子看了看起居室的日曆。二月十日,星期五。十一日、十二日是連續兩天的休假日,難怪今天一早,久留美去上學前就說:
「媽媽,咱們去伊豆玩兒一天吧。」
「好吧,我安排一下。」
真利子當時答應了她,就像接受了一項任務似的。
再過一會兒,久留美就要回來了……究竟上哪兒去好呢?
真利子打開買來的大開本的列車時刻表,翻閱起來。
2
真利子開始考慮星期六、星期日連續休假的旅行計劃。
過了三十分鐘,房間一隅的小桌上,黑色電話響了起來。
是友納?
她忽然閃過這樣的念頭。因為友納常在假日的前一天來。
真利子平緩了一下呼吸,然後拿起話筒。
「喂,我是羽根……」
對方傳來一個女人的尖聲尖氣的答話聲。
「你就是羽根女士呀。你們家的久留美小姐被留在我這裡了。」
「嗯,您說什麼?」
真利子一時間不明白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的女兒是叫久留美吧?」
對方的態度很強硬。真利子從話音裡聽出,這是個與自己素不相識的女人。
「哎哎……」
「那你該明白了吧。久留美小姐被留在我這裡,如果你報告警察,她就沒命了!」
話說到這一步,真利子一切都明白了。總而言之,久留美被拐騙走了。可是,拐騙一個已是高一學生的久留美……
「久留美現在到庇在哪裡?」
真利子慌忙問道。她會不會受傷了?或者……
「那可不能說,反正被留在我這裡了,你老實等著,我還會和你聯繫!」
「這……」
「關於贖金的事,我再和你聯繫。不過,你可不要報告警察呀!」
「是,是!」
「都聽明白了吧?」
那女人得意地叮問了一句,然後掛斷了電話。
這是怎麼回事啊?……
真利子感覺到自己手腳冰涼。拐騙……過去一直認為是與己無關的事情,如今卻成了現實。過一會兒一定還會有電話打來,向我索取贖金。這……這可如何是好7那女罪犯還命令不許報告警察……真利子不知所措了。她想救久留美,但一向警察報告,非但久留美性命不保,而且她與友納的關係也會暴露,那是絕對不行的呀!
在東京曾發生過類似的事件,某公司經理與情人的孩子—一個小學生被拐騙了。後來,罪犯雖然被捕,但是這兩個人的亂倫關係也暴露無遺了,鬧得滿域風雨。
友納身為憲民黨總務會長,是個以「生活清白」而聞名的眾議員。若是外面得知他與情人居然有一個上了高中的孩子,反對派的傢伙們一定會喜出望外,興風作浪的。
不行……即使罪犯不警告我,我也不能去報告警察!
總之……只能準備用贖金贖回久留美!……真利子這樣想著。
必須和友納取得聯繫,把情況告訴他!
和友納聯繫時,真利子總是把電話掛到友納的第一秘書神山五郎家裡。她與友納之間的聯絡人只有神山夫妻二人。
她把電話掛到神山家,大多是神山的妻子良子接,她便通過良子向友納,或向神山傳話,用這種方法取得聯繫。
她撥通了神山家的電話。
良子很快拿起了話筒。
「我是羽根……請問先生現在在哪兒?」
真利子稱呼友納和叫其他人一樣,稱之為「先生」。
「現在在新濤呢。有什麼急事嗎?」
「是的,不好啦,我們家久留美被拐騙走了!剛才有個女人給我打了電話。」
「啊,拐騙?……她要贖金了嗎?」
「不,還沒有……可不管怎麼說,也不能報告警察,怎麼辦呢?……」
真利子因為過於激動,話裡帶著哭腔。
「這可不得了!我設法和先生或者我丈夫聯繫一下。在我給你打電話以前,你可千萬不要離開!」
「好的,我明白了!」
說完,真利子掛掉了電話。現在,良子是唯一的依靠了。
3
「冷靜點兒,冷靜點兒……」
真利子對自己說遭。
驚慌也沒用。不能報告警察這是確定無疑的了。先生也一定會說。「只能由我們自己來處理。」要救出久留美,只有接受罪犯的要求,交出贖金……
無論如何,要等待友納的消患。
現在,不管罪犯提出什麼要求,可真利子手中只有三百萬日元的存款,其餘,就是友納每個月繪的生活費了。
罪犯會要多少錢呢?……
她做了各種推測,但心裡還是沒底。如果要五千萬或是一億這樣巨大的數額,友納會怎麼說呢?
無論如何也要救出久留美!……我就是再去當女招待,掙錢來償還先生,也要請他替我付這筆贖金!
她這樣想著,忽然又產生了新的疑問,
為什麼我們家的久留美被盯上了呢?
通常,單純為了索取贖金的拐騙,都是把幼兒作為對象的,至少是小學低年級以下的孩子較為合適。
久留美是高中生啊,也就是說,罪犯選擇了一個成年女子,……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特殊的企圖呢?……
想到這裡,真利子似乎猛然察覺到了什麼。
難道是瞭解我們私情的什麼人?……
對於拐騙犯來說,最忌諱的不用說就是報告警察了。如果出於家庭內部的某種原因,受害人自己就不願意報告警察,那對罪犯當然是十分有利的。
真利子和友納恰好就屬於這種情況。
這種人,……難道真有嗎?
當然,這可以排除友納本人和策一秘書神山夫妻。眼下,值得猜疑的人,除了友納的妻子富士子外,似乎沒什麼人知道這事的內情了。然而,又不能說完全沒有。
尤其不能保證不從富士子的口中隨著怨言洩漏給她身邊的人。
……可是,這事又不能去問夫人。真利子想著……
關於搭救久留美的事,友納是無法與妻子商量的。假如他對妻子說。
「久留美披拐走了。」
富士子無疑會嚴厲地回答他:
「這與我有什麼關係?我根本不認識那姑娘!你要是為她哪怕出一元錢,我也跟你沒完!」
這拐騙案,光生不僅對警察,就是對他的夫人也不能提起!
真利子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兩耳嗡嗡作響,頭也疼起來。
她想起過去吃的鎮靜藥還剩下一些,於是就用對了水的威士忌送服了。
然而,頭痛並沒有止住。更令她不安的是,她期待著的神山良子始終沒有打來電話。
4
當電話鈴再次響起來的時候,真利子渾身緊張。
是哪兒打來的呢?……要是良子女士就好了……
當她聽出確實是良子打來的電話時,才鬆了一口氣。
「羽根女士嗎?……怎麼樣?……那邊又說什麼了嗎?」
良子的聲音裡透著憂慮。
「不,還沒有。怎麼樣了?……先生他……」真利子急切地問道。
「是這樣,我還沒能和先生取得聯繫。不過,已經和我丈夫通過話了。」
「他現在在哪裡?」
「在月岡溫泉的日本旅館。聽說光生和酒井先生去東赤谷現場視察,今晚很晚才能回住處。」
「你說了這裡的情況嗎7」
「當然說了。不過,我丈夫說,不徵求先生的意見,他也拿不了主意。」
這倒也在理,真利子想,事情關係到友納的私人問題,就是第一秘書也不好做主。
「這可怎麼辦呀r」
「現在,罪犯還沒有具體說要多少贖金,對吧?兩千萬或是三千萬,……只要知道了數額,就可以想辦法了,可是……」
「是啊……」
「我一定還和你聯繫。你要打起精神,有什麼事請給我打電話。」
「好的。」
就這樣,又過了幾個小時。這期間,罪犯一次電話也沒有打來。
「久留美,你一定要活下去,無論發生什麼事情……」
真利子念叨著。她安慰自己,罪犯是個女人,也許參與這次拐騙的所有罪犯都是女的,久留美不會有被姦污的危險吧。
晚上九點左右,良子又打來了電話。
「羽根女士,我給先生打通電話了。」她用急促的聲音說道。
「真的?」
真利子欣喜若狂。然而,良子接下去說的話,卻給她那急劇跳動的心上潑了一盆涼水。
「先生原定明天回來,可是又不行了。」
「為什麼?」
「當地現在正下大雪,多年罕見的大雪,道陪阻塞了。據說通往上越新幹線的所有車站的道路都不通了。」
良子的話音顯得冷冰冰的。
「那麼,估計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真利子用近乎絕望的聲音問道。
「很遺憾……」
「他還說了什麼嗎?」
「他也說不要報告警察。說贖金他會如數付給的。……先生一定會付贖金的。」
「可是,如果罪犯要我馬上付三干萬,那該怎麼辦呢?……」
「先生囑咐說,知道贖金的數額後馬上通知他。他說他會給大銀行打電話,讓他們準備的。」
「太好了!」
真利子鬆了一口氣,她幾乎叫了起來。
「沒關係,你放心吧。」
「要是久留美被殺了……」
「罪犯是不會立刻殺她的。」良子安慰她說。
「如果罪犯要五干萬元以上,先生也會為我們付嗎?」。
「會的,會的,沒問題。」良子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她。
然而,另一種強烈的不安,又漸漸纏住了真利子。
在某種情況下,友納也許會拋棄久留美。究竟多少錢以內他才肯付呢?
「先生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真是那樣的話……」
「羽根女士,你應該相信,罪犯是想要錢的呀,要價太高,人家拿不出來,他們這點頭腦總還有吧。咱們肯定能付得起!」
良子像是十分瞭解罪犯心理似的,口氣非常果斷。
「我……整夜都不能睡嗎?」
「我再跟我丈夫說幾句話就去你那兒。你一個人一定會害怕的吧。我和你輪流休息好嗎?……」
「謝謝你!」
睡覺,恐怕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踏實的。但與其一個人乾著急,不如讓良子來,哪怕多一個人牡壯膽也好。
「好,我估計再過一小時左右就能到你那兒。」
良子結婚五年了,一直沒有孩子,她時常向別人炫耀自己的一身輕。她是個細心的女人,在這一點上,她與神山可算是十分般配的夫妻了。
真利子放下電話,就把被褥和毯子搬到了有電話機的屋子裡。她決心堅守在這裡應付罪犯。
晚上十點半的時候,良子自己開車來了。她一邊向正在發呆的真利子輕鬆地微笑,一邊熱著她帶來的罐頭湯,然後拿出果料麵包,說:
「少吃一點兒吧,今晚可要熬夜呢。要是罪犯提出什麼要求,我們還得去呢。」
「好。」
真利子順從著年齡比她小的良子。
「還有,我來當你的表妹,罪犯的電話我來接。」
「哦,那可不行,要是引起罪犯的懷疑,可就糟了!」
真利子與良子就這樣交談著。
第二章·罪犯
1
二月十日夜晚。
「你該睡會兒了。」
無論良子怎樣勸說,真利子卻沒有一絲睡意。
開始,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自言自語。
「在我躺著的時候,久留美一定遇到了可怕的事,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麼能這樣若無其事呢?……」
她對自己這樣說著,又爬了起來。
真利子覺得,自己越擔心,女兒就越安全。因此,直到十一日早晨,真利子和良子還在談論著久留美和友納,一夜沒合眼。
早上七點多,兩個人簡單地吃了點麵包和牛奶。就在剛用完早餐的時候,女罪犯又打來電話了。
「你是羽根女士吧……」
「是的,久留美好嗎?」真利子捏著話筒,急不可待地問道。
「她很好,沒關係。只要你如數支付現金,我是不會殺害她的。」
那女人的聲音非常沉著。
「你要多少呢?我的錢並不多……」。
「你說什麼呀?錢由在憲民黨當總務會長的友納國會議員支付嘛!一億兩億的算不了什麼吧……」罪犯毫不客氣地說道。
罪犯瞭解友納的情況!……真利子吃了一驚。
「不,這種事情實在……」她好不容易才說出這幾個字來。
「好了,不用解釋了。只要如數把錢付給我,我就把你的女兒還給你。」
「你究竟……要多少?」她終於控制不住,聲音顫抖起來。
「五干萬元怎麼樣?」
「要那麼……」真利子預感到,友納拿不出這樣大的數額。
「不過,看樣子際沒有報告警察,看在這一點上,就要三干萬元吧!」
「三千萬嗎?」
「怎麼,你不願意?那就算了。這條件夠低的了,可你……你不疼愛自己的女兒嗎?」
罪犯的話音變柔和了,因此更令人感到恐懼。
「我明白了,準備三干萬元現金對吧了」
「對了。」
「期限多長呢?」
「越快越好。今天晚上。……下午六點以前……」
「這太……先生現在在新拇,因為暴風雪,一時還回不來。看來要晚一。兩天……」
「那麼在這期間,你打算讓我來照看你女兒嗎?……好吧,既然如此,我等到明天上午十點。到時候再告訴你這三千萬元在哪裡交接,好嗎?」
「好的。」
「但你無論如何不許報告警察。萬一有什麼岔子,我就立刻收拾了你女兒!……」
「求求你,請你千萬別這麼幹!」
「……」
隨著一陣低沉的、帶著幾分輕蔑的笑聲,罪犯掛斷了恐嚇的電話。
2
「什麼?三干萬元?」
一直在旁邊靜聽的良子半帶歎息地問道。
「是的。開始,她想要五千萬元。這麼大的數頷,真不知能不能湊得齊呢:就是三千萬元也已經……」
真利子完全喪失了情心。
「先生可不是那種無情的人。不要緊,三千萬元,他一定會沒法弄來的。可是,罪犯好像很瞭解先生的情況啊!」
良子的額頭上聚著與年齡不相稱的、像是飽經風霜似的皺紋,凝視著遠方。
「真的,這可太奇怪了!或許,罪犯就在我們身邊……」
「是啊,這條線索有必要查一查。不過,今天最要緊的,是把這三干萬元的事告訴先生,聽聽他的吩咐。……錢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交呢?」
「這個,她明天上午十點鐘大概會來電話告訴我。我對她說了新閣下大雪的事,沒想到她一點兒也不懷疑。」
真利子覺得這事有點蹊蹺。
「謝天謝地,罪犯知道了我們沒有報告警察,現在,她還沒有被激怒,久留美小姐一定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但願如此。」
真利子杷手放在嘴上,這是她陷入煩惱時的習慣動作。
「咱們馬上給月岡溫泉的旅館打電話吧。」
良子真不愧是政治家秘書的妻子,她的動作十分麻利。
此刻的當務之急是準備現金。
在旅館,良子的丈夫、神山第一秘書似乎一直在等待著這裡的電話。神山夫妻倆只說了兩三句話,良子就轉過臉來,用稍稍嚴厲的語氣對真利子說:
「先生要來接電話了,來,把罪犯說的話告拆他,該怎麼辦,趕緊決定。」
「好的!」
真利子急忙接過了話筒,慌亂之中,腳上的拖鞋掉了一隻也顧不得再穿了a
「是我,看來事情還挺嚴童的?」
她耳邊響起了友納沙啞的聲音。
也許是為了防人耳目,他沒有提到「久留美」或是「拐騙」這些字眼。
「快救救久留美,她會被殺害的……」真利子嗚咽起來了。
「不要慌張,沒關係的,罪犯只是想要錢,不是說罪犯是個女的嗎?」
友納不愧是個在國會裡身經百戰的眾議員,他顯得十分沉著。
「可是,……我覺得罪犯不只一個。」
「怎麼見得了?」
「你想,如果只有一個人,她打電話的時候久留美怎麼辦了?」
「到底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在弄清楚之前,還是不要先入為主。那麼,她要多少贖金?」
「說是要三干萬元。對不起,我淨繪您添麻煩……」
「嗯……」
友納沉吟了一下,真利子頓時驚慌起來。
「我……再去當女招待,掙了錢還您,您千萬……」。
她剛說到這裡,友納打斷了她的話。
「別說了……三千萬,我想辦法就是了。不過,因為大雪,我現在沒法動身。不用說,神山、酒井也走不了。做最樂觀的估計,恐怕也得等到明天了。所以,在這之前,這三千萬隻好讓別人替我準備了。」
「真對不起……」
真利子哭了起來。她忽然想撲到男人懷裡痛哭一場。
「這不是你的過錯。不管怎麼說,在我去之前,你要是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一定會害怕吧……我給明京銀行馬車道分行的前川分行長打個電話,三千萬元也先讓他給墊上。這個電話掛掉以後,我讓他馬上和你聯繫。」
明京銀行的馬車道分行離真利子家井不太遠。
「……今天是國慶節,銀行不休息嗎?」
這時,真利子忽然意識到了這一嚴重情況。
「哦,是嗎?那麼,我給分行長家裡打電話吧。」
「明天又是星期天,這可怎麼辦?這樣,久留美可就沒救啦!」
「是啊,是啊,真不湊巧。好吧,那我就採取應急措施,暫時挪用一下能湊得夠三干萬元現金的款項吧。」
友納的聲官裡充滿著苦澀之情。
「除了銀行,……還有其它辦法嗎?」
「有,黨總部的保險櫃裡有錢。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憲民黨的總務會長啊。找找永田街黨總部看管保險櫃的人。三千萬現金動用一兩天沒有什麼的。」
這話聽起來倒也在理,但問題是,身在新渴的友納究竟怎樣才能杷這三千萬巨款從位於東京的黨總部保險櫃中取出,再送到真利子的手裡呢?
「我該怎麼辦呢?」
「你聽我說,弄到現金,是要花時間的。為了爭取時間,首先要對方保證久留美的人身安全。你就對罪犯說:『為了證明久留美還活著,讓我呀聽她的聲音。否則就不能把三千萬元交出去!』明白了嗎?……聽到久留美的聲音就行,可是,如果久留美答非所問,就有可能是錄音了,這一點你可千萬要留心!」
「好的,我明白了!」
「現金我這就著手去弄弄看。我不會把事情搞槽的……」
「拜託您了!」
真利子對著話簡深深地鞠了一躬。
3
這天,天氣晴朗。但是,真利子的心上卻整天籠罩著烏雲,她感到渾身無力。
午餐的炸蝦面,是從附近的麵館買來的。兩個人一直守候在公寓裡。
罪犯沒有打來電話。
只是在上午十一點半的時候,有一個年輕的男推銷員來推銷英語詞典。
這個小伙子想從門口硬闖進來。
「我們忙著呢,請你回去吧!」
良子鎖上了門,用強硬的口氣拒絕了他。
下午一點多,神山給良子打來了電話,告訴她們怎樣把三干萬元弄到公寓裡來。
打完電話,良子攏著蓬亂的頭髮說。
「我去東京把現金取來,你好好看著家!」
這語氣,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在她自己家裡說話似的。
「真的……沒問題了嗎?」
「這事就交繪我好了,我一定能帶回來。」。
「果真是……憲民黨的?」真利子問道。
「哪兒的不都一樣嗎?你就別問了。我想,這樣對日後會有好處的。我只照我丈夫說的去做……」
良子的語氣變得冷冰冰的。
或許,這正是那些背地裡利用組織的人們所遵循的原則吧。
「你大約幾點回來?」
「現在還很難說,得看對方如何了。反正我是不打算空著手回來的。」
「太感謝你了!」
「保衛先生是我們夫婦的工作嘛!」
良子的話裡,明顯帶著「一切都是為了友納先生,才這樣做」的含義。
4
真利子獨自留在「夭堂」公寓裡,她呆呆地思考著有關罪犯的問題。
——那個女人好像瞭解我們的情況。
——久留美是怎樣被拐騙走的呢?……
這些問題她從昨天起就已經想過不知多少遍了,但仍舊找不出一個明確的答棠。
——罪犯只有一個人嗎?是不是還有勇人在背後呢?
——久留美覬在是不是吃好飯了呢?
真利子在起屠室的椅子上坐下,把頭優在桌上,閉上了眼睛。這時,她眼前出現了一個另罪犯,一個女人正在按照他的命令行動。
真正的罪犯一定是個男的。也許這個男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究竟是誰?她想像不出來。
她想,只要久留美回來,就一切都明白了。但是,她已經開始感到,這種可能性越來越小了。
久留美是個小心謹懼的孩子,怎麼會輕易被拐走呢?
從昨天以來所發生的一切,都像夢一樣,令人難以相信。或許,她已經被害死了。
從前,在名古屋地區,有一個比久留美稍大些的姑娘被人拐騙了,後來,那姑娘很快就被殘殺了。
一想到久留美,不知不覺的,真利子彷彿看見了一條繩索纏住了女兒的脖子,又彷彿看見了一把刀子正紮在女兒的胸口上。她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她一心盼望著友納早點兒回來。已到了晚餐時間,她還始終沒有感到飢餓。但是她想到,這樣下去,會弄得精疲力盡,就不能去救久留美了。於是,她從冰箱裡取出火腿、奶酪和果醬,獨自一人冷冷清滑地吃了點麵包。就在她吃飯的時候,眼睛也始終不離那黑色的電話機,豎著耳朵等侍著電話鈴響。
下午七點,電話鈴響了。她吃了一驚,拿起話筒,原來是神山秘書。
「我那口子還沒回來嗎?」。
「是啊!」
「罪犯打來電話了嗎?」
「根本沒有……」
「是嗎?我那口子如果回來,請你告訴她,馬上給我打個電話。」
神山的口氣像是在談公事。
「我一定照辦。」
看樣子,友納正在幕後驅使著神山,為真利子想方沒法。
「如果順利的話,明天也許能乘止上越新幹線的列車回去。」
神內的這最後一句話,對於此時的真利子來說,是唯一的巨大安慰了。
在這次電話之後,又過了兩個小時,良子坐著憲民黨的車子回來了。一個像是黨員的年輕人,提著一個大型的四方箱子,跟她一同來到202室門口。
「辛苦了,現在不要緊了。」
「我把車子停在這座公寓前面,有什麼事就請通知我一下。是友納先生命令我這麼做的。」
良子和那個青年說完話後,一個人精疲力盡地進了屋。
「挺順利的,三千萬都裝在這個箱子裡了。」良子對真利子說道。
「謝謝,我真不知怎樣謝你才好!」
「這話你應該對先生說。」
「哦,對了對了,請你和你家主人聯繫一下,剛才他來過電話。」
「我也正想給他打電話來著……」
良子一邊脫大衣,一邊走到電話機跟前。
在良子向神山匯報情況的時候,真利子為她沖好了熱咖啡。真利子覺得,不為良子做點什麼,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良子的電話打了十五分鐘左右。剛打完,她就一屁股坐到了舊式椅子上。
「你一定很累了,趕緊喝點兒熱的吧。」
「罪犯沒來電話吧?」
「沒有啊。」
「現在錢也誰備好丁。他剛才說,他們明天有希望乘上上越新幹線的列車。」
「太好了!」
「先生真是明察秋毫,他判斷,能拐走久留美這樣一個高中生,說明罪犯對咱們的家庭情況瞭解得十分詳細。他還在熟悉咱們家庭情況的人裡列出了三個可疑的人。」
「到底是誰呢了」
真利子很想知道友納所想到的嫌疑犯。
「女的有中根禮子……」
「……」
「她是夫人的好友。聽說這個女人掌握了不少情況。」
「那麼,這人有多大年齡?」
「六十上下。」
「電話裡那個女人的聲音,可比她顯得年輕得多呀,我想不會是她……」真利子當即否定了。。
「還有一個叫井村光三的男人,據說他知道你這處公寓。你知道這人嗎?」
「哦,那是我們家從前僱用的司機,是先生找來的,久留美上學都是他接送。。因為他已經七十高齡,去年就不幹了……」
「還有另外一個叫谷口良夫的。」
「谷口?……知道了,是我的表弟。偶爾也來公寓,見過先生。谷口一定已經覺出了我們的關係。先生懷疑他,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人也沒個固定職業,到處晃蕩……」
「現在還不清楚誰和罪犯有瓜葛,但先生說回來後要查一查。」
良子說完話,喝了一口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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