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頭詩歌19首:為緘默者安上舌頭 (5)

17、《天河》
  
   小布頭
  
  因為來自天上
兩岸的耕地、葡萄藤、黃連架、寺廟和孤峰
都高過秦嶺
麥子剛剛成熟的六月,麥浪
有繁星的屬性,它們從岸上,蕩到河裏
一直蕩,一直青,像牛郎的回憶
  
  【宛西衙內】《天河》是一首很“青”的短歌
  
  “讀這樣的詩,作者就給了我們一些淡遠,優雅,舒緩,安然,恬靜的享受,很自然,卻絲連。 ”谷冰這樣談論小布頭的詩歌《天河》。
  好詩是有回頭率的,小布頭《天河》就是這樣的作品。我經常獨自想起這首非常“青”的短歌。也幾次與小布頭談過。原說過節給小布頭寫點文字。但“五一”前一天的晚上,毅劍就來榨我酒喝。酒後騷擾女生,可能是天下男人最好的美德。我接過毅劍遞過來的電話,一陣“好狀態”,最後也不忘落實到小布頭這首小小的短歌上。那麽,到底是什麽成就了這個尤物,我想到了被布拉克墨爾稱為“姿勢語”的最古老,又最年青的象征。
  記得以前的文章裏,我稱小布頭為“楚人”。我對十堰的小布頭的印象,其實荒誕的很,不過是漢江、薤山、兒歌、火車站、長虹路、羊肉、龍蝦、孟浩然等等,那完全就是襄樊的印象。我印象裏的襄樊,與其說是一個南方小城,不如說是一個北方的邊地。畢竟要到宜城才不沾羊肉,過了襄樊。
  “襄陽屬浩然”。借用張祜的句子,我說襄陽也屬於小布頭同學。
  “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 。
  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雲。
  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挹清芬。”
  孟浩然終其一生都在其身在江湖,但又“羨魚情”,經常與朝臣往還。聞一多先生把孟浩然這種在“巢由與伊臯,江湖與魏闕”之間徘徊的生活,概括為道家和儒家對一個讀書人的雙重折磨。“微雲淡河漢,疏雨滴梧桐”。孟浩然那痛苦的“河漢”,或許不需要一部詩集,就是這十個字也就夠了。
  而小布頭同學畢竟是個“新生”,她的現代意識,必將驅使她對既有的“羈絆”,舊有的壓力,以她自己的,全新的打量。因此,她的《天河》比起孟浩然來,或許更加自然,更加開闊,因為它,更加“世俗”:
    
  因為來自天上
兩岸的耕地、葡萄藤、黃連架、寺廟和孤峰
都高過秦嶺
麥子剛剛成熟的六月,麥浪
有繁星的屬性,它們從岸上,蕩到河裏
一直蕩,一直青,像牛郎的回憶

  這裏的“天河”,自然是象征——一個熟象征。一般來說,熟象征對於詩歌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和鐘聲,雕塑,寓言一樣。值得詩歌談論的象征,只有“復現”一個。“復現”的實現非常簡單,要麽象海子一樣,讓“麥子”出現在他不同的詩篇中,要麽把詩歌拉長,在長度中反復再現。這也是人們追求大詩的勇氣所在。
  但在像《天河》這樣的只有6行的小詩歌裏,“復現”如何得以實現?回答是,靠語境的變異。《天河》最後的一句中的“青”字,就處在這樣的突兀中。六月的麥田是不會青的,記憶也不會是青的,而在小布頭這裏,它竟然就這麽“青”著。理直氣壯,一點也不害羞,簡直豈有此理。就像當年從薤山突圍的的紅軍一樣,在前有堵截,後有追兵的環境中,一路向前。這種語境的不相配稱,造就了這個“青”字。我也不得不感嘆,所謂詩歌其實就是病句,是我們表達錯誤的意義。
  而賦予“天河”這樣一個熟象征以意義的力量又是什麽?我說,還是語境——語境的變異。“因為來自天上/兩岸的耕地、葡萄藤、黃連架、寺廟和孤峰/都高過秦嶺”。“天河”的意義,難道不是來自這種世俗性嗎?試想,如果把“天河”重新放回《牛郎與織女》的故事裏,或者放到一本天文學的著作裏,“天河”在本詩中的這種意義還存在嗎?
  到底是襄陽不負人呢,還是人不負襄陽?雖然小布頭和孟浩然有這樣的異質,但他們卻一樣都寫出了“江清月近人”的句子。


 18、《皂角樹》
  
  皂角樹在風中站立,撐著一把
  三百年的老骨頭
  人在樹下經過,會被濃蔭融化
  
  樹冠最濃郁的東向——溫泉鄉
  住著最長壽的老人
  
  樹冠朝西的方向,埋著漢朝的地下城邦
  七裏河遺址,抱著無數朝代的血色殘陽
  
  比它更老的殷商石斧、石錛,散落於城北的白土村
  流寇用它們劫財,劫色,山民用它們建房,砌豬舍
  
  城中心的一口枯井,落下一顆星星
  北街的屠戶家,生下一位白面娃娃
  成為小城唯一的說書人
  
  他在皂角樹下講古,話說薛剛,反唐
  聽他故事長大的孩子,向往盛唐,因此
  腰配長劍,喜歡詩歌,有很長的叛逆期
  
  樹下曾坐過一對戀人,男的用雷管
  炸掉了女的鼻梁,出獄後變成了樹下的啞巴鞋匠
  誰欺負他也不還嘴,不還手,背著床棉絮出門曬太陽
  棉絮裏,坐著老娘,又癱又瞎
  
  女的捂住一塊羞恥遠嫁他鄉,不知所終
  致使皂角樹年年把樹冠高高翹起
  耐心等一個學會了歲月修復術的人
  
  小城的鐘擺有一顆秘密的心臟
  它指向過去,有一條河叫忘川
  流出城關四下蔓延的分支叫漫川
  過了襄陽城,叫漢江,它的目的地,叫海
  
  城裏有一條街,叫丁字街
  把皂角樹放在丁字的左上唇
  老人在樹下流口水,咳嗽,年輕人選擇
  
  背井離鄉,皂角的胎記不留在左上唇
  就長在身體某個看不見的地方
  
  總試圖把異鄉當故鄉,卻一再被指認
  從告別的那天起,他們就開始了候鳥式返鄉
  和候鳥一樣走在返鄉路上
  
  汽車,火車,飛機,代替赤腳和赤子
  沒有車馬的窮人,會選擇風,選擇夢
  選擇紙張的,後來成了丟失了籍貫的詩人
  
  皂角樹因此夜夜難眠
  每一根掛果的枝條都為遊子下垂沈甸甸地乳房
  直到2002年6月,她的乳袋幹癟
  再也承載不住身上三千顆清露的悲傷
  
  承載不了果實裏月亮彎刀一樣的寒涼
  三百年的皂角樹,轟然倒下。城南的鳳凰山
  一夜拱起了三米
  
  在那塊隆起的地方,我親手埋葬了
  留守的母親和故鄉
  
  2014年5月11日早上草稿,12月23日修改
  
  【宮白雲評】詩人的手裏都有一把鐵鍬,隨時挖掘心中揮之不去的“皂角樹”
  
  始終忘不了小布頭的這首《皂角樹》,它給我最初的震憾一直縈繞不去。這是一部濃縮的小說,更是一部歲月的滄桑史,詩中處處流淌著沈痛和警策,彌漫著非常徹底的沈郁氣息。
  “皂角樹”三百年的變遷可以說是時代的縮影,而詩人卻奇妙地運用了皂角樹三百年的時間消解了幾代人的愛恨情仇,並在消解的同時又借助那些令人不忍目睹的形象與故事產生強烈的感染力與震撼力,讓全詩布滿張力與質感,更讓人在驚悸中進行反芻。最讓我激賞的是詩人不露聲色的內涵轉換方式與語言自身攜帶的肌理,可謂卓而不凡。
  在手法上,詩人采取的是冷色調的敘述與整體象征和寫小說的手段,大膽地將歷史傳說與故事與自然客觀的物象融合,通過它們的變遷與內在的血肉聯系揭示出深刻的歲月主題,有迷惘,有審視,有深思,凝聚在“皂角樹”這一整體意象裏的盡是愛恨之間難以割裂的糾扯以及對厚土的難舍與深情。讀來酸楚,自始至終都被某種灼痛感灼痛。詩,或許正是挖掘那些心中有所埋藏的鐵鍬,正是這樣的挖掘激活了演變著的歲月與內部的創痛,想起一句話,歷史在創痛中產生,詩歌大概也是如此吧。讓人痛徹的皂角樹。


 19、《烏鴉》
  
  小布頭
  
  長安街上的烏鴉,有一個和帝都匹配的名字——
  宮鴉,一到黃昏,便有一名武功蓋世者,當街
  扔出一枚枚奪人性命的釘子
  每一枚釘子落下
  都有它特有的勾魂術,磁鐵一樣的吸力,精準地
  黏住街道兩旁的枯樹
  
  我敢說,長安街上的枯枝,為此練就了
  很深的道行,善柔韌術,參禪功。它們身影婆娑
  “我柔,不怕你硬來”
  鴉群用慢動作飛來,像一部暴力默片
  它與京郊的北風,以及鐮刀下的麥粒,一樣疾速
  
  它平衡滑翔的翅膀,遮住天空漏下的光線
  它檢閱每一盞宮燈是否點亮,是否
  與遙遠的星辰對應
  它拿捏枝條的柔順,火候幾層,有時候,七八只
  齊刷刷盤上同一根高枝,你看到高枝無論垂地幾尺
  它都能倒掛其上
  
  烏鴉是舊物,是不同政見者
  不合時宜的人,只與夜色同謀,與白晝唱反調
  它的反骨也深埋睡眠中,高出宮墻和檐角,高於假山和
  流水。當它假寐的時候,它並沒有停止
  它讓我們擅長於夢中力拔山兮氣蓋世
  醒來照常喝茶,出門前搽幹凈嘴唇
  
  只有烏鴉的同道,星夜出門,跨無常黑馬
  披黑色鳥類夜行衣,東海練避水功,城市則改用
  遁地術,穿墻術,通天入地
  偶爾發聲便是驚世言論
  他們中有聖女貞德、有布魯諾,被教皇賜以火刑
  有穿宋服的包拯,眉宇間刻著日月
  於陰陽兩界走動
  真理和正義終將回到人間,被染黑的也能洗白!?
  
  白天,我曾在京郊的田野,見到烏鴉
  三五成組,七八一行,猶如野老。坐忘。黑白影像
  被電線空懸,在柿子樹的殘枝和民居斷垣間閃回
  這裏更像烏鴉的陽世,它們是耕讀者,垂釣者
  也會與麻雀,魚鷹發生鄰裏糾紛
  陽光使它們的黑羽毛顫動,這浮世的蜜汁
  它們單一的叫聲偶爾傳來,並不給人神秘
  也沒帶來悲傷
  
  2015年2月11日
  
  【宛西衙內評】《烏鴉》裏獨特的視角和悲壯的情懷
  
  “戰城南”,“繞樹三匝”,都是吟詠烏鴉的名篇。今天又有於堅的烏鴉和史蒂文思的烏鶇這樣,落腳於藝術思考的詩歌。小布頭的這首《烏鴉》,則更貼近世俗生活。
  首段直奔烏鴉而來。從“匹配”的名字,寫到叫聲。釘子又粘貼出了“磁鐵一樣的吸引力”,而“釘子”還在發力,“精準地/黏住街道兩旁的枯樹”。總體上,小布頭的詩歌還是意象寫作,頗為跳脫靈活。初讀以為為下文作地的是“勾魂術”什麽的,誰知竟然不是。“枯枝”也是烏鴉:“道行”在作者那裏是否兼有行道樹的意思,不得而知。但如果以轉喻為意識,直接把“長安街上的枯枝”理解成烏鴉,也未嘗不可。寬筆蕩開一步。當今也有轉喻的解釋。不管如何,一段婆娑的文字,正為詩人寬了出來。“我柔,不怕你硬來”,一個細節。老子的宗旨,在守柔,在無為。現在由楚人小布頭傳達出來,自當別有趣味,別有深意。“與遙遠的星辰對應”,星子悠遠繁多而平凡——是烏鴉就不是鳳凰——詩歌亦因此而有了自己的視角。依照傳統,詩歌寫到第三節怎麽說也該“轉”了。但小布頭寫的畢竟是現代詩歌,一切都在變化,但卻是無聲無息地進行——“它都能倒掛其上”——徐徐而來,用筆細膩而微妙。
  第四,第五兩節是詩歌的核心。第四節寫在聲音上。事事關心,聲聲入耳。詩歌的力量在盤桓中已經得到了足夠的蓄積。第五節俗例應該噴薄而出了,但小布頭不是浪漫主義者,詩歌仍然在暗示,依舊在敘述。不過,還是給我傳達了一個足夠悲壯的烏鴉形象。韓非留下《說難》的名篇而終因遊說而死。遊說多取利已是如此兇險而況乎毫無妥協的堅持,其“於陰陽兩界走動”,也就正常不過,不足為奇了。但詩人所言的是遊離者,亦或是無畏者?於我當在細辨。
  “浮世的蜜汁”,以如此的細節經營烏鴉,烏鴉亦復何求?收束一節也頗有意思。起自帝都黃昏,收於郊野青天。首段是烏鴉的特寫,結尾在“三五成組,七八一行,猶如野老”的閑碎。不過,此處的放松,亦要考慮第五節。第五節的形象,多提聖人與英雄。
  於長篇,我是十分羨慕的。這裏,只能逐段讀來,隨筆而記。小布頭轉為長詩,作為摯友自然欣慰,並深深地祝願於她。


  【十月雜誌谷禾評小布頭的詩】小布頭由小說而詩歌的成功轉型,幾乎可算作個案。《從老年癡呆癥患者》到《收集雨水的塔》,在小布頭的詩歌裏,你絕然看不到張揚的調子。就像一個國畫家,她從一個點落筆,一點一點地皴開,讓意境自然呈現。又像一個善於利用長焦的攝者,把鏡頭固定在細部,呈現其內在的情感和張力,而又超越了場景,置於浩渺的時空。我想,這得益於她早年所受到的嚴格的小說寫作歷練,讓她變身成了詩人寫作中的郭靖大俠,揮舞降龍十八掌,一招一式都充滿了剛猛的力道,殊為嘔心瀝血。但一遍遍閱讀它們的時候,我突然想,什麽時候小布頭是否也可以嘗試一下“以巧破千斤”的舉重若輕?
  
  【北京文藝網竇鳳曉評小布頭的詩】一篇文章中小布頭說:“現實抽打詩歌,教詩人遠方寫作”,似乎是她的詩歌創作“夫子自道”。現實主義題材是她詩歌寫作的入口,但她的寄予的“野心”絕非止於現實——她已做好準備乘著現實之翼在詩中發動一場冒險——必定有一個更深刻而高遠的出口,供一位歌者的靈魂自由地抵達。正如她自己所言:“詩人與現實的尺度,正保持著一個寫作的遠方”。
  
  【網絡詩選《中國新詩榜》第3期著名詩人林雪評小布頭的詩】當我們談論馬時我們在談論什麽
   小布頭這首《餐桌上的馬》似寫一種農業牧歌式的死亡。一匹通體發亮的黑馬,一匹走動的青銅或浮雕的馬,從隱身處有來由地出現了。是模擬、宿命亦是召喚?黑馬出現時,族譜中的人皆從容赴死如同歸去。沒有悲傷的泣訴,沒有建言生活之殘酷;沒有期望救贖仿佛靈魂從不曾墮落。她只寫到人生的虛空為止。
   在小布頭的死亡隱喻中,我們可以走進她營造的家族哀悼儀式。一首只寫到死亡的詩,似乎無關浪漫主義的死亡、現實主義的死亡和現代主義的死亡了。特別是在現代主義完全解構死亡的要義之後,生命盡是靈性失落,在死亡中,是否還有尊嚴可以一息尚存?
   這首詩的死亡意象比較豐富。馬,勞動,遺傳,身體、死亡,谷香,神靈......
  詩歌語言盡管是跳躍和碎片式的,思考之韻律仍然由詩之外那社會多層面的文化現象中滲透出來。死亡和革命在後現代社會裏,早已失去有效和激進,而變身為守法及和解的政治。是否還有別樣的死亡從別樣的空間逆襲而來?是否還有別樣的犧牲可以饋贈?愛倫坡式的、鮑德裏亞式的以及福柯式的死亡能否讓“死人不再能分到場所和時空,……”並在一首詩裏阻止他們的蒸發?
  【《詩江南》主編江離評小布頭的詩】我比較喜歡的是《演出到此為止》,這首詩歌裏,小布頭動用了很多比喻來展現演出結束,燈光熄滅而黑暗覆蓋那富有意味的一刻,展現了她對修辭的把握能力。動人的旋律猶如滿天的繁星也像無盡的潮水,它們在人們心頭長久停留之後漸漸消散和退去,“直到潮水褪盡,黑暗讓沈船寂靜”,這種黑暗中的寂靜無聲證明演出的成功,那位演出者“像是在傾聽/又像是在等待”,非常的精準,把我們重新帶回了那種場景中。只是“粘稠的墨汁”那句,不是很準確也比較突兀,可以做些修改。最後一節,也很成功,清道夫的出現猶如演出的戛然而止,將我們的註意力真正從它的余韻中解放出來,演出後的悵然和虛脫正需要清道夫堅定的進入,增加了詩歌的寬度,更富有現代性。
  【天津社科院、文學評論家王士強評小布頭的詩】在小布頭這裏,我們看到,她的詩歌語言非常日常、平易,但是能指與所指之間卻並不是固定、格式化的,而是有著很強的張力、跳躍性,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做是對詞語的再一次“照亮”,是一次重新發現甚至“發明”。同時,她的詩中既包含了語言的“快樂”,而又指向了“人”、指向了生活。如《俄羅斯套娃》中,“你去扣一扇一扇的門。有時門不開,產生門外漢的焦慮/有時門打開了,你卻忘了進退和來時的目的”,這裏的“門”是具象的,但同時也是抽象的,詩中所寫是人生的一種普遍境況。繼而,“夜的布匹被撕了個豁口,風啪啪地朝裏灌/生活教你以手遮燈,一步一步地倒退”,在這裏我們能夠感受到“語言”的張力,同時也可以感知到後面站立著的“人”,以及其生存經驗與價值態度。詩歌的語言屬性與人文屬性在這裏得到了較好的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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