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折可樂雞翅的宿命

——天亮了，黎子航還是黎子航，我還是我。相忘於江湖，我能做到嗎？我希望黎子航是滿足的。

相見

走出機場，遠遠看到一個舉著牌子西裝革履的男人，牌子上是我的名字。我對他點點頭：“我就是。”他向我鞠了一個三十度的躬，說：“孟小姐，我是黎總的秘書。”

車在一家豪華酒店的門口停下，他一手拎著我的包，一手提著一箱可樂，他說：“這是黎總特意為您買的。”“這是一家五星級的酒店，什麼都有，他太費心了。”

秘書退出門外，夜色籠罩了這個城市，房間的一面是幾乎落地的玻璃窗，窗臺精致，我蜷縮在這個正好容納一個人的地方，看這個城市的霓虹閃爍。♀米♀花♀在♀線♀書♀庫♀ bOok.MiHuA.nEt

半個小時後，秘書敲門進來：“孟小姐，黎總的記者招待會還沒有結束，您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

又是半個小時，秘書又敲門：“黎總派人送來的衣服，會還沒有結束。”我打開精致的盒子，是一套像嬰兒皮膚一樣爽滑的睡衣，附了一張卡片：楠楠，睡個好覺。

秘書最後一次進來的時候說，黎總二十分鐘後到。

他進來的時候，我依舊蜷縮在窗臺上，這個城市真的很漂亮，很繁華，燈紅酒綠。他坐在我腳下，看著我的臉，問：“累嗎，好嗎？”

我只是對著窗外的夜空點點頭，又點點頭。“爸爸好嗎？胃痛還犯嗎？”我笑笑：“還好，吃了你寄來的藥，很好。”他還要說什麼，窗外傳來急促的剎車聲和碰撞的聲音，街道上變得鬧哄哄起來，警笛長鳴。

“給你煮杯咖啡吧，累吧？”我起身。他按下我的肩，晃了晃手中的可樂罐，“我只喝這個。”

我笑：“黎總，和你的身份不符啊。”他的眼眶裏霧蒙蒙的。空氣凝固了，我們默默坐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電話響起。

“我馬上回去，正在見一個客戶，乖乖在家待著。”

十分鐘後他起身離開：“楠楠，照顧好自己。”

我點燃一支煙，在房間裏踱著步子，搖搖擺擺走了好幾個來回。我換上他送來的真絲睡衣，躺在床上胡亂翻著雜誌，喝著他送來的我最愛喝的可樂。但我的心情很差，我想，在他進來之前，我的心情應該不錯的，雖然有秘書的不斷騷擾，但那是很小的問題。我們見面了，是這次見面讓我很不舒服，我們像傻瓜一樣坐著，小心翼翼地問了一些問題，然後沈默。

爸爸打來電話問我好不好，我說何止好，掛了線。

初識

初識黎子航，是在老街小巷口的垃圾堆，爸爸牽著我的小手去逛公園，順帶倒垃圾。黎子航正在垃圾堆裏扒拉著，似乎發現了半塊烤地瓜，眼睛裏閃爍著綠色的光。我將手裏的半瓶可樂遞給黎子航，他咧著小嘴笑。我和爸爸在前頭走著，他亦步亦趨地跟著。

當晚，黎子航成了我家的不速之客。當晚爸爸展示廚藝，烹制了我最愛吃的可樂雞翅，黎子航吃得眼睛和嘴巴都亮晶晶的。黎子航很乖，很懂事，總是把家裏的角角落落打掃得一塵不染，把我的小衣服洗得幹幹凈凈晾在陽臺上，微風過處，像一面面小小的旗子。

爸爸收留了黎子航。

我和黎子航開始上學了，他很認真也很聰明，成績總是在我之上。我們像一對唧唧喳喳的小鳥為一道數學題爭論不休，可他總讓著我，雖然最後爸爸證明是我的錯。

黎子航不允許任何人欺負我。有一次，同學搶了我的橡皮，罵我是沒媽的野孩子，黎子航小小的拳頭揮過去，但是黎子航瘦弱，打架只會吃虧，同學的鉛筆盒落在了黎子航的臉上，黎子航的半顆門牙被打落了，我很害怕，哇哇地哭，黎子航抹掉嘴角的血跡，抹幹我的眼淚。

“楠楠不怕，哥哥永遠保護你。”

爸爸帶著他去補牙的時候，他還一直牽著我的手。醫生說，這兄妹倆感情真好。

以後的日子，如果爸爸不在家，黎子航就包攬了大廚的職責，當然，我們最愛吃的還是可樂雞翅，而且黎子航的技術也練得爐火純青，我甚至覺得略勝於爸爸呢。

初中，高中，我們依舊在一個學校，他依舊聰明乖巧，是老師眼中的寶，當了六年的班長。他依舊喜歡牽著我的手，我坐在他的單車後座上，環著他的腰，大聲唱歌。我們放風箏，看日落。

六年，我沒有一次排隊買飯，沒有一次被欺負。

我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我們一起打工掙錢，買我們愛喝的可樂。偶爾奢侈去打保齡球，我是“地溝球”專家，10個有8個都滾到左右兩邊的軌道裏。他卻是個運動天才，他不厭其煩地對我諄諄教誨，我總是一次次失敗然後嬌嗔地滾進他的懷裏，他總是點著我的鼻尖說，再接再厲，熟能生巧。果然，我也打了幾個全中。

我事事都依賴他，除去回宿舍上廁所的時間，我們寸步不離。他為我買昂貴的洗發水，讓我的頭發海藻一樣披下來，散發著迷人的光澤和沁人心脾的香，他喜歡用手指梳理我的頭發，揉亂了，理順了，再揉亂。

他喜歡在我的日記本裏寫字，說楠楠今天表現不錯，獎勵一罐可樂，子航也不錯，獎勵一罐可樂。

就這麼長大了

幸福流淌，我們大二了。黎子航在某一天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他有了愛情。女孩和我們同年級，每個禮拜天會有一輛黑色的福特停在校門口，女孩的爸爸是這個城市一個二流電視臺的臺長。

我知道，黎子航一直有個夢想，成為電視節目主持人。

他放開我手的那天，我說，黎子航你滿足了嗎？黎子航的手顫抖著，咬著嘴唇，沒讓打轉的眼淚掉下來，他沒有回答，轉身走了。他走得很慢，可是我還是看不到他了。

我一個人看日出，看日落，看黎子航在我日記裏留下的字。黎子航每個禮拜會將一箱可樂放在我宿舍樓下的傳達室，我慢慢地喝，在想他的時候。

事實證明黎子航沒有滿足，一年後，他放開了那個女孩的手。眾所周知，另一個女孩苦苦追求了他一年，他妥協了，那個女孩是本城一個小有名氣的企業家的獨生女。

我笑著說，恭喜你啊，黎子航。黎子航轉身的時候，我抹掉了自己的眼淚。我看見黎子航也在擦拭眼角。

我告訴黎子航我有男朋友的時候，黎子航的手顫抖得厲害，弄撒了手上的可樂。

我當著黎子航的面吻上了那個男孩的唇。黎子航小聲叫著我的名字，轉了身。

當我告訴那個男孩我是借他做了一場戲的時候，那男孩用拳頭回報了我，黎子航看到了我的熊貓眼，二話不說，沖出了教室，那個男孩被打到眼角膜脫落。

黎子航被開除了。

我說，黎子航你滿足了嗎？黎子航哭了。

楠楠，你要好好的，知道嗎？要麼我不放心。

我聽了黎子航的，好好學習，好好畢業，好好進了一家雜誌社，做了編輯。黎子航卻沒有好好的，他還是和女孩分手了，女孩畢業去留學，走的時候，她說，黎子航，你不愛我。黎子航沒否認，他說，一路順風。

黎子航進了電視臺，不過也是記者。

黎子航喜歡接我上下班，遞給我一罐可樂。我們一起擠公共汽車，一起郊遊，去打保齡球，去K歌，去看房子。

編輯部的辦公樓著了火，慌亂之中我扭傷了腳，黎子航比我更疼，眼角眉梢全是疼惜，像熱鍋上的螞蟻。

黎子航接我上下班，為我洗頭洗腳，煲湯煮粥。

黎子航吻我的額頭，楠楠，你要好好的，知道嗎？我點點頭。

我站在黎子航的辦公樓下，捧著一束百合，我要對黎子航說，到我身邊來吧，你會滿足。一輛紅色的寶馬跑車停在我身邊，黎子航走出來的時候，我覺得他沒有站穩，他的身體，他的手都在顫抖。寶馬車上下來一個女孩，她穿著深色套裝，長筒絲襪，腳上是一雙亞光的高跟皮鞋。她攀上黎子航的脖子說，寶貝，接你下班的。

黎子航看著我，表情僵硬。

不知過了多久，我笑著走過去，哥，這就是你的女朋友吧，真的很好。

我將百合遞給女孩，祝願你們百年好合。女孩笑得像一朵花。

轉身的時候，眼淚迷離了眼，後來我總覺得那天漫天風沙，天很冷，我的血都凝固了。

黎子航結婚那天，賓朋滿座，黎子航跪在了爸爸面前，哭了，很大聲。那天，我有些貧血，暈倒在了婚禮現場。

黎子航離開了這個城市，開著寶馬的女孩是一家跨國公司董事長的女兒，黎子航在三個月後成為這家公司中國區的總裁。

離別

這次，我來參加一個筆會，大概是爸爸通知了黎子航。

我放下可樂，罩了一件外套，蹬了雙運動鞋，很沒有格調地走出了這個五星級的酒店。往事如煙，在我眼前一幕幕上演，黎子航，我們只有相忘於江湖吧。何時天空飄了雨，我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在我的臉上蔓延，我踉蹌著在這個城市的街頭號啕大哭，直到黎子航的車停在我身邊，他沖下來一把攬我進懷裏，他全身都在顫抖，語無倫次：“楠楠，不要嚇我。”二米二花二在二線二書二庫二 http://book.mihua.net

我在黎子航的懷裏睡著了，發出了輕微的鼾聲，黎子航的唇像羽毛一樣吻上了我的，楠楠，對不起，可是我愛你愛得要瘋了。黎子航的眼淚掉在了我的臉上，我翻了個身，因為我的眼角濕了。

天亮了，黎子航還是黎子航，我還是我。相忘於江湖，我能做到嗎？我希望黎子航是滿足的。

可樂雞翅

雞翅斬成翅尖、翅中和翅根三節，用少許油把它們翻炒一下，倒入可樂和醬油（比例是3∶1，總量沒住雞翅），大火燒開，小火煮20分鐘，再用大火收汁，即可。

更多做法：

1材料：姜末、蔥花、八角，花生油適量，可樂一聽，雞中翅半斤，白糖少許，醬油等。

做法：將雞翅洗凈，用刀割兩道口子，以利進味。油開後，加糖少許，將雞翅順鍋沿滑入滾燙的油中，適時翻動，待外皮泛黃之後，倒入可樂及配料，待可樂幾近熬盡，即可出鍋，撒上蔥花。

2材料：雞翅500克，可樂一罐。

做法：將雞翅洗凈後切成塊，然後用鹽和料酒腌制片刻，將腌制好的雞翅放入6至7成熱的油中炸制成金黃色後撈出。鍋中留少許油，將姜塊、蔥段稍煸，下雞翅，加鹽、醬油、白糖、料酒及可口可樂，旺火燒開，改小火燒透入味，轉用大火收汁，待汁水稠濃後，滴入香油即可出鍋。

西西的碎碎念：有些人終其一生也不能掂量出擺在他們面前生活種種的分量，他們總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而後痛哭流涕，卻看不到前車之鑒，因為他們活著就是一個篩子，得不到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