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雞叉到一個盤子裏,把盛了雞的盤子和豆子、涼拌卷心菜和白面包等,一起放在桌子上,又檢查了一下是否忘記了什麼,鹽和胡椒。“坐吧,”她說。

我們把椅子拉近桌子,吉爾把盤子從紙袋裏拿出來,分給大家。“搬回去後你住哪兒?”她說,“有地方了嗎?”

我母親把雞遞給吉爾,說,“我給原來的房東寫了封信,她回信說有個一層的單元,非常好。離公交車站近,附近有很多商店,還有個銀行和超市,是個最理想的地方。我不知道當初我為什麼離開那兒。”說完後,她給自己加了點涼拌卷心菜。

“那你為什麼要離開呢?”吉爾說。“如果那地方那麼好。”她拿起雞腿,看了看,咬了一口。

“我告訴你為什麼。我隔壁住著個酒鬼,是個老女人。她從早喝到晚,墻壁太薄了,連她嚼冰塊的聲音我都聽得見。她必須借助助步器才能走動,但這並沒讓她停下來。從早到晚都能聽見那個助步器在地板上刮出的聲音,還有她關冷凍箱門發出的聲音。”想起她不得不忍受的東西,她搖了搖頭。“我不得不搬走,一天到晚都是這喀嚓喀嚓的聲音,真受不了,實在不能那樣住著。這次我和經理說了,我不想和酒鬼做鄰居,不想要第二層的。第二層看出去是停車場,其它什麼也沒有。” 她等著吉爾再說些什麼,吉爾沒有再說。我媽轉過頭來看我。

我像只餓狼一樣,埋頭吃飯,一句話不說。也沒什麼好說的。我不停地嚼著,看著靠冰箱堆起的箱子,給自己添了點涼拌卷心菜。

沒一會兒,我就吃完了,我把椅子往後退了退。拉裏•海德洛克開車來到屋子的後面,把車停在了我車的旁邊。他從小卡車上搬下來個割草機。我通過桌子前方的窗戶看著他,他沒朝這邊看。

“他想幹什麼?”我媽停了下來,說。

“看上去好像是來幫你割草,”我說。

“根本就不需要割,”她說,“他上周剛割過,有什麼好割的?”

“是為了新房客,”吉爾說,“不管將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母親沒再說什麼,接著吃她的飯。

拉裏•海德洛克發動了他的割草機,開始割草。我和他有點熟,當初我告訴他我母親要租房時,他把租金減了二十五塊。他是個鰥夫,大塊頭,六十來歲,是個有點幽默感,但卻不太開朗的人。他胳膊上布滿了白毛,白頭發也從他的帽子下面露了出來。 他的樣子就像雜志插圖上的農夫,但他不是。他是個退了休的建築工人,有點兒存款。開始那段時間裏,我還幻想著他和我媽在一起吃吃飯,成為朋友。

“這就是國王,”我母親說,“拉裏國王。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那樣有錢,可以住在大房子裏,多收別人的租金。好吧,我希望離開後,再也不用見到他那張吝嗇的老臉。把雞都吃掉。”她對我說。我搖了搖頭,點了根煙。拉裏推著割草機從窗前經過。

“過不了多久,你就再也不用見到他了,”吉爾說。

“我很高興,吉爾。但我知道他不會把押金退給我。”

“你怎麼知道的?”我說。

“我就是知道,”她說,“我和這類人打過交道,他們千方百計地占你的便宜。”

吉爾說,“不會太久了,你再也不需要和他打任何交道了。”

“我太高興了。”

“但其他人和他也差不了多少,”吉爾說。

“我現在不想去想那個,吉爾。”我母親說。

吉爾清理桌子時,她去煮咖啡,我把杯子沖幹凈。倒上咖啡後,我們端著杯子,繞過貼著‘小擺飾’標簽的箱子,進了起居室。

拉裏•海德洛克在房子的一側割草,前面街道上往來的車輛開的都很慢,太陽已落到樹梢下面。我能聽見割草機發出的震動聲,幾只黑色的鳥飛離電線,落在前院剛割過的草坪上。

“我會想你的,寶貝,”我母親說,她接著又說,“我也會想你,吉爾。我會想你們倆。”

吉爾點了點頭,呷了口咖啡,說,“祝你一路順風,找到你滿意的住處。”

“等我收拾停當後,這是我最後一次搬家了,老天保佑,希望你們過來看我。”我母親說。她看著我,希望得到點肯定的答覆。

“我們會的,”我說。其實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在那兒生活的一塌糊塗,我不會回去的。

“你要是能夠在這兒待得愉快就好了,”吉爾說,“要是能再多待一會兒就好了,你知道嗎?你兒子為你都操心死了。”

“吉爾,”我說。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並沒有停下來。“他為此常睡不著覺,有時半夜裏醒過來,會說‘我替我媽擔心,睡不著。’你看,”她邊說邊看我。“這一直憋在我心裏,現在總算說出來了。”

“這會讓我怎麼想?”我母親說。她接著說道,“其他和我一樣年齡的女人可以活的很愉快,我為什麼不能像她們那樣?我只想有間房子,住在一個能讓自己高興的鎮子裏,難道這有罪?我希望不是這樣,我希望我沒向生活要太多的東西。”她把杯子放在椅子旁邊的地板上,等著吉爾告訴她她沒有要的太多,但吉爾什麼都沒說。沒一會兒,我媽就開始想那些會讓她愉快的方案。

過了一會兒,吉爾開始低頭看自己的杯子,又加了點咖啡。我看得出來她已不在聽了,但我媽仍在說個不停。黑色的鳥在前院的草地上走動。我聽見割草機的聲音突然加大,‘轟’的一聲就停了下來,顯然是葉片被一大塊草卡住了。拉裏試了好幾次,才把割草機重新發動起來,鳥們紛紛飛回到電線上,吉爾在剔她的一個指甲蓋。我母親說舊家具收購商明早會來,收購那些她不準備托運和隨身帶走的東西:桌椅、電視機、沙發和床。但他告訴她說不想要那張牌桌,我媽準備把它扔了,除非我們想要。

“我們要,”我說。吉爾看了我們一眼,想說些什麼,又改了主意。

Views: 70

Comment

You need to be a member of Iconada.tv 愛墾 網 to add comments!

Join Iconada.tv 愛墾 網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Videos

  • Add Videos
  • View 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