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Via della Seta's Blog (220)

賈平凹·友誼

  畫面上站著的是我,坐著的是邢慶仁。

  邢慶仁是一位畫家。

  我們曾一起在深圳何香凝美術館辦過書畫展,展名叫《長安男人》,實在是長安城裏兩個最醜陋的男人。托爾斯泰說過幸福的家庭是一樣的,不幸的家庭有各自的不幸,其實人的長相也是這樣,美人差不多一個模式,醜人之間的醜的距離卻大了,我倆就是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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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December 5, 2015 at 10:06pm — No Comments

賈平凹· 惜時

  ——致青年朋友

  我在年少的時候,喜歡做大,待到老大了,卻總覺得自己還小。四年前的一日,與幾個同學去春遊,過河橋,橋面上一個嬌嫩的女人抱了孩子,我們說:現在是娃生娃了!那女人回頭說:不生娃生老漢呀?!挨了一頓罵。她罵倒無所謂,說我們是老漢使我們驚駭了。也自那回起,我發覺我越來越是醜陋,雖然已經不害怕了天災,也不害怕了人禍,但害怕鏡子。鏡子裏的我滿頭的臉,滿臉的頭。我痛苦地唱:“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真的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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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December 1, 2015 at 4:47am — No Comments

賈平凹·夏河的早晨

  這是一九九五年七月二十四日早上七點或者八點,從未有過的巨大的安靜,使我醒來感到了一種恐慌,我想制造些聲音,但×還在睡著,不該驚擾,悄然地去淋室洗臉,水涼得淋不到臉上去,裹了毛氈便立在了窗口的玻璃這邊。想,夏河這麼個縣城,真活該有拉蔔楞寺,是佛教密宗聖地之一,空曠的峽谷裏人的孤單的靈魂必須有一個可以交談的神啊!

  昨晚竟然下了小雨,什麼時候下的,什麼時候又住的,一概不知道。玻璃上還未生出白霧,看得見那水泥街石上斑斑駁駁的白色和黑色,如日光下飄過的雲影。街店板門都還未開,但已經有稀稀落落的人走過,那是一只腳,大概是右腳,我註意著的時候,鞋尖已走出玻璃,鞋後跟磨損得一邊高一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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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November 24, 2015 at 5:06am — No Comments

賈平凹·上帝的微笑

    ——賀忠實同誌獲茅盾文學獎

  當我聽到《白鹿原》獲獎的消息,我為之長長籲了一口氣。我想,仰天浩嘆的一定不僅我一人,在這個冬天裏,很多很多的人是望著月亮,望著那夜之眼的。

  其實,在讀者和我的心中,《白鹿原》五年前就獲獎了。現今的獲獎,帶給我們的只是悲愴之喜,無聲之笑。

  可以設想,假如這次還沒有獲獎,假如永遠不能獲獎,假如沒有方方面面的恭喜祝賀,情況又會怎樣呢?但陳忠實依然是作家陳忠實,他依然在寫作,《白鹿原》依然是優秀著作,讀者依然在閱讀。汙泥裏生長著的蓮花是聖潔的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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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November 21, 2015 at 10:20pm — No Comments

賈平凹·名角

  楊鳳蘭是西安南郊人,十一歲上跟李正敏學戲,翌年即排《三對面》,飾青衣香蓮。鳳蘭個頭小,家人牽著去後臺裝扮,一邊走,一邊嚷道要吃冰糖葫蘆。家人說:“你是香蓮了,還貪嘴?”鳳蘭嘴撅臉吊。但到鑼鼓聲起,粉墨登場,竟判若兩人。坐則低首嘿答,立則背削肩蹇,抖起來如雨中雞,訴起其冤,聲口淒婉,自己也骨碌碌墜下淚來,一時驚動劇壇。李正敏說:“這女子活該演戲,但小小年紀竟能體味蒼涼,一生恐要困頓了。”愈發愛憐栽培,傳授《三擊掌》、《徐母罵曹)、《二進宮》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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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November 19, 2015 at 11:21am — No Comments

賈平凹·女人與陶瓶

  在我的書房,除了書,堆放的有大大小小百十多個古陶瓶罐。許多人問我為什麼愛這類東西,我說或許瓶與平諧音吧,說不清什麼原因。一日有甲骨文專家和我談起我的姓名三字,說賈字上半部的“西”來源於陶瓶的象形,下半部的“貝”就是古時的貨幣,古人的錢是在家時壓在炕席底下的,出門則裝進陶瓶了頂於頭上。原來我愛陶瓶的秉性是與生俱來的!環顧書房,可惜的只是沒有很多的錢,瓶裏罐裏都是空著。

  二OO一年的秋天,我得知陜西的富平縣有一個專燒制陶罐的陶藝村,自己以陶自喻,富平的縣名又讓我吉祥,便鼓動一些朋友去那裏遊玩。一位女熟人也嚷著她也愛陶,而且陶藝村三字中也有一個字與她的名相同,她應該去的,也就去了。在陶藝村我們每人都親自制作了一件陶器,當然做得最好的是我。我做的就是一個瓶,燒好了我把它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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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November 14, 2015 at 11:30pm — No Comments

賈平凹《朋友》散文集·方英文

在我的朋友中,英文忠厚而幽默,我很愛他。他供職於我的家鄉的那個州城裏,文人都知道他,尤其鄉裏的那些作者、讀者,地裏的蘿蔔長青長白了,紅薯真紅了,就記起了他。但州城所有商店的營業員不知道,因為他不講究穿,也沒有以漂亮的媳婦而給人炫耀的意識,每次與妻子相隔了距離去商店,他總蹴在門口臺階上吸紙煙。前些年我進商州,找的是何丹萌,後來何丹萌調走了,那間黴而黑的屋裏接替的是他,我就又找他。那間屋子一直住文人,且兩位主人都給我備有被褥,我覺得我與這間屋子有緣分,曾一次夢裏夢到幾百年前這

塊地方就是我家的。每次去,方英文說:“元春又省親了?”我說:“再投奔梁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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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November 13, 2015 at 8:45pm — No Comments

賈平凹《朋友》散文集·說白燁

陜西有兩個姓白的走了北京,一個是作家白描,一個是評論家白燁。北京城裏從來是水深浪大,兩個人卻都活得頭角崢嶸。原本長安城裏也應是藏龍臥虎,但畢竟是藏與臥的,水土養人難留人,他們走得好。遺憾的是他們開始說京語,聲聲不入耳,我一見到他們就強迫用秦腔,秦腔在唐代仍是國語嘛。

  第一次認識白燁時,把燁念錯為樺,在眾人面前很窘了一回。白燁說:有一個大人物看了我在某報上寫的文章,也念為白樺的,白樺那時受批判,大人物就批評報社為什麼還發表白樺的言論?報社負責人忙去解釋了是白燁不是白樺,樺是木之旁,燁是火之旁。我說:啊嗬,那我也是大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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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November 9, 2015 at 8:25pm — No Comments

賈平凹《朋友》散文集·安妥我靈魂的這本書

——《廢都》後記

一晃蕩,我在城裏已經住罷了二十年,但還未寫出過一部關於城的小說。越是有一種內疚,越是不敢貿然下筆,甚至連商州的小說也懶得作了。依我在四十歲的覺悟,如果文章是千古的事———文章並不是誰要怎麼寫就可以怎麼寫的———它是一段故事,屬天地早有了的,只是有沒有夙命可得到。姑且不以國外的事作例子,中國的《西廂記》、《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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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November 6, 2015 at 11:37pm — No Comments

賈平凹《朋友》散文集·鄉黨王盛華

因為是鄉黨,那年我回商州采風時盛華陪著去寺耳。寺耳是深山僻地,一連吃罷四天十二頓的老陳漿水面,肚子都咕嚕咕嚕打雷。我罵盛華弄不來好吃的。他跑三裏路去蔔灣村的小飯館裏買了四個蒸饃,又要去河邊的一塊辣子地裏偷摘幾個辣子,沒想一只狗就攆上了他。山裏的狗聲巨如豹,一個咬起,隨即惹來四個也咬著撲來,盛華從辣子地邊的籬笆上拔出—根木棍,旋轉著邊打邊退,狗仍是窮追不舍。我瞧見路旁有家木材站,從鐵柵欄門的縫隙中鉆進去,他鉆不過來,他的鼻子太高,情急中把懷裏的蒸饃當石頭用,狗叼著蒸饃才跑遠了。他站在柵欄門外給我聳肩,說:“蒸饃吃到狗肚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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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November 1, 2015 at 3:53am — No Comments

賈平凹《朋友》散文集·方韻

方英文是我的朋友,住在商州;方韻是方英文的兒子,今年四歲。方英文常常抱怨方韻個頭不長,別人家門扇上測量的刻線一條一條的,他家的門扇上只有兩道。方英文說:“兒呀兒呀你幾時才長個兒呀!”方韻說:“爸呀爸呀你幾時才升工資呀!”方英文沒了脾氣。方英文因職稱評定生過悶氣,從此胃不好,愛放屁,每次方韻掀了他的後襟說要尋氣蛋哩。方韻把下雪不叫下雪,叫“天脫皮呢”。說眼睛看不見了是“眼睛滅了”。方英文的住屋窄狹,隔壁卻有個有權人家房子多得作了雞室,雞一打鳴,方韻就說“雞響”了。雞響了,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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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October 25, 2015 at 8:44pm — No Comments

賈平凹《朋友》散文集·孫犁論

讀孫犁的文章,如讀《石門銘》的書帖,其一筆一畫,令人舒服,也能想見到書家書時的自在,是沒有任何病疾的自在。好文章好在了不覺得它是文章,所以在孫犁那裏難尋著技巧,也無法看到才華橫溢處。《爨寶子》雖然也好,鄭燮的六分半也好,但都好在奇與怪上,失之於清正。而世上最難得的就是清正。孫犁一生有野心,不在官場,也不往熱鬧地去,卻沒有仙風道骨氣,還是一個儒,一個大儒。這樣的一個人物,出現在時下的中國,尤其天津大碼頭上,真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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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October 20, 2015 at 9:55pm — No Comments

賈平凹《朋友》散文集·看人

最好的風景是在街頭上看人。嚼了口香糖,悠然悠然從一個商店門口踱到另一個商店門口,要買東西又似乎沒多帶錢,或銜一支煙的,立於電車站牌下要等一個朋友的,等得抓耳搔腮,火燎火燎。———遇得人交談便掏出采訪本來記的不是好記者,在口袋裏插一枝鋼筆是小學生,插兩枝的是中學生,插得更多了,就不再是更大的知識分子,是小販,修理鋼筆的。若故作了一種觀察的姿勢,且不說顯出村相,街頭立即會有諸多人駐下腳同你看一個方向,交通堵塞,警察就要舉著警棒過來了。———知非詩詩,未為奇奇(這是書上寫著的),把一切的有意都無意著,你真可瀟灑一回,自由地看那好的風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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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October 19, 2015 at 5:30pm — No Comments

賈平凹《朋友》散文集·讀張愛玲

先讀的散文,一本《流言》,一本《張看》;書名就劈面驚艷。天下的文章誰敢這樣起名,又能起出這樣的名,恐怕只有個張愛玲。女人的散文現在是極其的多,細細密密的碎步兒如戲臺上的旦角,性急的人看不得,喜歡的又有一班只看顏色的看客,噢兒噢兒叫好,且不論了那些油頭粉面,單是正經的角兒,秦香蓮,白素貞,七仙女……哪一個又能比得崔鶯鶯?張的散文短可以不足幾百字,長則萬言,你難以揣度她的那些怪念頭從哪兒來的,連續性的感覺不停地閃,組成了石片在水面的一連串的漂過去,濺一連串的水花。一些很著名的散文家,也是這般貫通了天地,看似胡亂說,其實骨子裏是道教的寫法———散文家到了大家,往往文體不純而類如雜說———但大多如在晴朗的日子,窗明幾凈,一邊茗茶—邊瞧著外邊;總是隔了一層,有學者氣或佛道氣。張是個俗女人的心性和口氣,嘟嘟嘟地嘮叨不已,又風趣,又刻薄,要離開又想聽,是會說是非的女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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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October 16, 2015 at 9:40am — No Comments

賈平凹《朋友》散文集·我的老師

我的老師孫涵泊,是朋友的孩子,今年三歲半。他不漂亮,也少言語,平時不準父母殺雞剖魚,很有些良善,但對家裏的所有來客卻不瞅不睬,表情木然,顯得傲慢。開始我見他只逗著取樂,到後來便不敢放肆,認了他是老師。許多人都笑我認三歲半的小孩為師,是我瘋了,或耍矯情。我說這就是你們的錯誤了,誰規定老師只能是以小認大?孫涵泊!孫老師,他是該做我的老師的。

  幼兒園的阿姨領了孩子們去郊遊,他也在其中。阿姨摘了一抱花分給大家,輪到他,他不接,小眼睛翻著白,鼻翼一扇一扇的。阿姨問:你不要?他說:“花疼不疼?”對於美好的東西,因為美好,我也常常就不覺得它的美好,不愛惜,不保衛,有時是覺出了它的美好,因為自己沒有,生嫉恨,多誹謗,甚至參與加害和摧殘。孫涵泊卻慈悲,視一切都有生命,都應尊重和平相處,他真該做我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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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October 12, 2015 at 5:55pm — No Comments

賈平凹《朋友》散文集·王蓬論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陜西出現了一批中青年作家,紛紛沖出了潼關。文壇歷來是競爭之地,翻翻覆覆,沈沈浮浮。在這幾年裏,陜西的作家質量如何,發展和前景又如何,省內國內評說不一。我以為,除過“洛陽紙貴”的北京外,論單打,比不上天津、上海、四川、江西、貴州、寧夏、河南,論團體,又比不上湖南、山西、南京。究其原因,是不是有三?

一、地域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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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October 12, 2015 at 5:05pm — No Comments

賈平凹《朋友》散文集·我不是個好兒子

在我四十歲以後,在我幾十年裏雄心勃勃所從事的事業、愛情遭受了挫折和失意,我才覺悟了做兒子的不是。母親的偉大不僅生下血肉的兒子,還在於她並不指望兒子的回報,不管兒子離她多遠又回來多近,她永遠使兒子有親情,有力量,有根有本。人生的車途上,母親是加油站。

母親一生都在鄉下,沒有文化,不善說會道,飛機只望見過天上的影子。她並不清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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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October 12, 2015 at 4:35pm — No Comments

賈平凹《朋友》散文集·編輯逸事

堂兄向我說:上海某出版社編輯陳君,一日下班時,收到南京李某寄來的一份書稿,順手堆在小山似的稿件堆裏,正起身要走,偶然瞥見那書稿上附有一信,僅三行:“寄上拙稿《趕海集》,因身患癌癥,盼能盡快審閱。”陳便心想:一個行將去世的人,還著書立說?覺得好奇,順手翻開一頁。才讀一行,目光便被吸住,不覺慢慢移近書案,慢慢將身坐下,竟讀得如癡如醉。晚上九點二十分,家人尋到編輯部,見他正手捧書稿,側在椅上,看得入神。問:“你還沒有吃飯啊!”答曰:“吃什麽飯?”家人搖頭苦笑:“魂兒又被勾去了!”陳方醒悟,卻笑而不答,又抱書稿去敲總編家門,要求連夜復審,說:“此人朝不保夕,此書可長存於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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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October 8, 2015 at 3:10pm — No Comments

賈平凹《朋友》散文集·喝酒

我在城裏工作後,父親便沒有來過,他從學校退休在家,一直照管著我的小女兒。從來我的作品沒有給他寄過,姨前年來,問我是不是寫過一個中篇,說父親聽別人說過,曾去縣上幾個書店、郵局跑了半天去買,但沒有買到。我聽了很傷感,以後寫了東西,就寄他一份,他每每又寄還給我,上邊用筆批了密密麻麻的字。給我的信上說,他很想來一趟,因為小女兒已經滿地跑了,害怕離我們太久,將來會生疏的。但是,一年過去了,他卻未來,只是每一月寄一張小女兒的照片,丁寧好好寫作,說:“你正是幹事的時候,就努力幹吧,農民

揚場趁風也要多揚幾鍁呢!但聽說你喝酒厲害,這毛病要不得,我知道這全是我沒給你樹個好樣子,我現在也不喝酒了。”接到信,我十分羞愧,便發誓再也不去喝酒,回信讓他和小女兒一定來城裏住,好好孝順他老人家一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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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October 5, 2015 at 5:55am — No Comments

賈平凹《朋友》散文集·陋室

陜西平民誌之四

推開一扇黑門,就進入一個世界了。一墻之外的陽光挺好,卻也有風,是從旁邊的高樓下過來的,壓縮了的,無形而尖硬;這門就隨身緊關,一切復沈淪於黑暗了。

主人是玩墨的,這黑屋大致也和諧。“愛烏及屋”嘛,眼睛看墨的顏色多了,便從門縫裏斜射進來的三根五根的光線,光線的一切的生動裏,也能欣賞出這一處墨用得勻,用得活,有其亮色和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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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La Via della Seta on October 3, 2015 at 3:48pm — No Comments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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