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我們在哪裡?我好冷,子矜醒來,微微說道:我們那裡去? 

子矜!我用盡力氣喊了一句:這世界已經容不下我們!我們已經沒有地方仇恨! 
我何嘗不也是滿腔的悲憤! 

抱著子矜,我轉身疾走,不知路途,只向草深山高處!驟雨如刀,割在我的臉上,我發足狂奔,一路禁不住的長嘯悲號! 

安哥,我們在哪裡?我好冷,子矜醒來,微微說道:我們那裡去? 

子矜!我用盡力氣喊了一句:這世界已經容不下我們!我們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 


(Feature Photo:Bayan by Emily  Soto,www.facebook.com/EmilySotoFashionPhotographer



雨已停息。我終於找到一座破廟,奔了進去。 

點起一小堆火來,感到了一點溫暖和明亮。 

子矜一直在輕輕的發抖,抖一下,我的心就一陣震顫! 

箭已穿透她的肩頭。我用劍削下兩頭,抱住她,對她說:子矜,咬牙,咬牙!一定要
挺住! 

子矜在我的呼喚下,茫然睜開雙眼,忽然低聲喊道:安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啊!我不能…你有妻子的啊!…我不對的…我不能愛你啊… 

安哥,別離開啊…我很冷啊…我不會的…不會的… 

她又暈然睡去。我的胸膛一陣雷轟重擊!如果還能有淚,我要痛哭一場! 

就讓我一隻眼流成長江,那隻眼流成黃河! 

我黯然一聲長歎! 

風帶著寒意,雨打飄零的落花殘葉,一起撲進我的心裡。那堆燃燒的火,正掙扎著慢慢熄滅。我忽然覺得自己正在漸漸的變得冷酷起來,一種很硬很粗的東西瀰散了我的生命。 

扶住子矜,我向她的後背一擊,那段箭桿飛了出去。 

一把撕開她的衣服,露出她的肌膚和肩頭,用金創藥輕輕上好,再扯下衣襟,仔細的包好。 

觸到她肌膚的時候,我的心裡一片平靜如水。 

我吃驚自己竟然如此,我歡然自己終於如此。 

抱著子矜,我聽著簷下的滴水,望著漸藍的天空,慢慢的度過了今夜。 

這一夜,無數的往事在眼前流轉,無數的念頭象花朵一樣盛開和枯萎,我感覺到一根根的鬍子長出了面龐。 

清晨的鳥鳴和鐘聲,讓子矜醒來。 

她睜開眼,看著我,想笑一下,又使勁擠著眼,不讓淚水奪眶。眨了一會,她說:讓我站起來。 

我低頭看著她,說:不行的。你現在和虛弱,受傷了,還發著燒。 

哦,她閉上眼睛,又睜開,說:不行,這樣你太累了…… 

我鼻子一酸,說:我不累!真的!你聽話,好好休息! 

她還想笑,但淚水已經順著她的面容,緩緩的淌下。 

我鼻子一酸,說:我不累!真的!你聽話,好好休息! 

她還想笑,但淚水已經順著她的面容,緩緩的淌下。 

她伸出手來,摸著我的臉,柔聲說:才一晚上,你就瘦了…一閉眼,更多的淚水無聲無息的漫流而下。 

她的手指撫著我的臉,問:安哥,你就這樣守了我一夜嗎? 

我點點頭,啞啞的說:是,我一直抱著你,一直沒有離開過你。 
她在淚水裡歡顏為笑了,還低下臉來,想隱住一絲少女最美麗的滿意和嬌羞。 

  -- 

每當夜盡晨明的時刻,我都有一種追憶和懷念的感傷。 

夜晚!對我來說,總是那麼美好和短暫。 

夜晚,面對的是自己;白天,要面對的是世界。 

我費盡心機,東奔西走,生了一堆更大的火,搞來了瓦盆和清水,還摘了幾個青青的玉米,在火上燒出一種溫暖和芬芳來。 

子矜醒來又睡去。醒著的時候,就一聲不響的,弱弱的,乖乖的,臥在在那裡,靜靜的看著我。我眼睛看到她的時候,她就努力的笑一下,好像在說:我很快樂,真的,
一點都不想哭。 

雨,又無聲的下了起來。 

我毫無倦意,看著門外的蒼茫雨色。心裡,一種悲涼,一種喜悅,一種惆悵,在交替的奏響。 

安哥,你睡一會子吧。聽見她在輕輕的說。 

搖搖頭,丟一塊木柴進火裡,濺起的火星飛在我的眼前。 

安哥,你睡一會子,好嗎?這聲音如此宛轉哀怨,讓我不得不回首,面對她,微微笑了一下。走過去,走在她身邊。 

她伸出手來,接住我的手,順著我的肩膀,撫著我的頭髮和眉毛,眼睛。 

坐下來,坐在她身邊,才感覺那麼疲倦和勞累。於是一聲長吁,彷彿聽的雨聲也驟然大了起來。 

她說:安哥,你過來,我有話說。 

我低下頭,聽她說話,她卻在我的臉輕輕的吻了一下。 

她卻在我的臉輕輕的吻了一下。 

我卻一陣心酸!別過頭去,不敢面對她,只看著又要黑下來的天空。 

安哥,我知道,你為了我,把你的部下殺了,你很為難的;你其實,不必為我這樣的。我不值得你這樣的。她柔聲的說。 

怎麼不值得呢?我笑了,說:我白馬小安,就是要做我喜歡做的事!我要救你,誰也攔不住的! 

可是,她皺著眉頭說,你這樣是不對的,他們來殺我,是沒錯的,難道我和香草婆婆就白殺他們的人了?這就是規矩和道義,我們活著,就靠這些庇護和維持啊,誰也不能隨便破壞的。 

那是他們!我激憤的說:我不需要這些,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不要做什麼好盟主和大英雄,我只想做一個普通的人,一個也有七情六慾,也會犯錯的人!我這一輩子,只想做我自己! 

她苦澀的笑了一下,說:如果那些被美化你,神化你的故事騙的神往傾慕你的人們聽見了,該是多麼的失望和震驚啊! 

那麼,子矜,我問你,世界上的英雄豪傑和大奸大惡之徒到底有什麼區別? 

究竟有沒有人是為了信仰和理想而努力奮鬥?就說你們這個幫派,現在人們都說你們是黑道邪派,可那不是因為我們「悲歡社」先佔據了仁義道德?事實上,一開 始,我們還要聯盟的,只不過你們幫主不肯做副盟主,非要做正的,兩邊才緊張仇視的。你們和我們敵對,自然得處處反對我們,因此就成了所謂的黑道邪派!說你 們心狠毒辣,我們又怎麼樣?我血洗山莊,殺了那麼多人,甚至包括妻子的哥哥!可人們,都連聲稱好,說痛殺鷹犬,大義滅親。你看小柯殺人,也是那麼毒辣凶 殘,又怎麼說就是一代少俠?那郭六射你時,又何等卑鄙無恥,還哪裡有什麼道義規矩! 

我悠然長歎,看著夜的世界,說道:這個江湖,已經讓我很厭倦了,很累了。 

子矜默不做聲。在沉靜的雨夜,火和雨的聲音,在一起鳴響。 

其實,她慢慢的說,我也不是為了什麼信仰或恩怨投到這個幫裡,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讓自己不受壞人的欺負,因為從小,就沒有人管過我,保護我…,後來,練了武功,學會了殺人,武功越高越要殺人,越殺人武功也就越高,慢慢的,火焰把我們的影子投在牆上,風裡的影子在舞蹈和飛翔,地上的人兒卻在沉思和歎息。 

安哥,我又倦了,要睡一會子了。子矜說道。 

我有一種做夢的恍惚感,在這遠離人煙的深夜,和心愛喜歡的女人,身處在這斗室裡面… 

我看到她咬了一下下唇,好像點一下頭,抬起眼睛,說:安哥,你也過來嗎? 

我的熱血湧到眼睛,一下躍身而起,我不知該往哪裡看,往哪裡站,我狠狠的說:我還不困!你先睡吧! 

我的熱血湧到眼睛,一下躍身而起,我不知該往哪裡看,往哪裡站,我狠狠的說:我還不困!你先睡吧! 

一下打開門,我大步走進風雨之中!任冷雨澆滿我的全身,任長風拂起我的亂髮,我握拳仰天長嘯! 

安哥!不要淋到了!回來吧。輕輕的呼喚,漸漸的微弱了下去。 

站在門前的雨裡,聽著她沉睡的呼吸,聽著她醒來的歎息,守望著,沉思著,我一直在默默的微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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