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R.沃勒《廊橋遺夢》(17)星期二的橋

當天早些時候他來過電話之後,她曾驅車四十里到得梅音去,進了一家賣酒的店。她對酒沒有經驗,向售貨員要好葡萄酒。售貨員也不比她多懂多少,這沒關系。於是她就自己一排排看過去,忽然看見一瓶上面貼著“瓦爾波里切拉”商標。她記得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意大利幹葡萄酒,於是買了兩瓶,還有一個細頸玻璃瓶的白蘭地,覺得自己放蕩不羈而老於世故。

下一步,她到市區一家店物色一件夏裝。她找到了一件淺粉色細背帶的。那衣服後背開得很低,前領陡地凹下去,穿起來半截Rx房露在外面,腰間用一根細帶子系起來。又買了一雙涼鞋,很貴,平底,鞋幫上有精細的手工花紋。

下午,她做夾餡辣椒,用蕃茄醬,黃米,奶酷和香菜末拌餡兒,然後是簡單的菠菜色拉,玉米面餅,甜點是蘋果醬蛋奶酥。除了蛋奶酥之外,都放進了冰箱。

她急急忙忙把新買的連衣裙改短到齊膝。得梅音的有夏初時登過的一篇文章說這是今年流行的長度。她一向認為新潮服裝怪里怪氣的,那是人們乘乘地聽命於歐洲設計師。不過這個長度對她特別合適,所以她就把裙邊裁到那里。

葡萄酒是個問題。這里的人都把它放到冰箱里,可意大利他們從來不這麼做。但是就放在廚房臺子上又太熱。她想起了水房,夏天那里溫度總是在華氏六十度上下,於是她把葡萄酒靠墻放著。

樓上淋浴停止時剛好電話鈴響了。是理查德從伊利諾伊打來的。

一切都好嗎?

好。

卡洛琳的小牛要在星期三評判。第二天我們還要看點別的。星期五回家,會比較晚。

好吧。好好玩,回來開車小心點。

弗蘭妮,你沒事吧?聲音有點不太對。

沒事兒,我挺好。就是天太熱。洗個澡就好了。

好吧,問傑克好。

好,我會的。

羅伯特。金凱從樓上下來進入廚房。白色封領襯衫,袖子剛好卷到胳膊肘,淺哢嘰布褲子,棕色涼鞋,銀手鐲。襯衫頭兩個扣子敞著,露出銀項鏈。他的頭髮還是濕的,梳得整整齊齊,中分印。她對涼鞋感到新奇。

我現在把野我穿的臟衣服拿到車里去,然後把那些家夥拿進來擦擦幹凈。

去吧。我要洗個澡。

要不要洗澡時喝杯啤酒?

要是你有富余的話。

他先把冷藏箱拿進來,給她拿出一瓶,為她打開。她找出兩只玻璃杯當啤酒杯。他回到卡車時她拿著啤酒上樓,註意到他已經把澡盆洗幹凈。於是放了一大盆熱水泡了進去,把啤酒杯放在澡盆旁邊的地上,開始擦肥皂,剃汁毛。幾分鐘以前他剛在這兒躺過,她現在躺的地方熱水曾流過他的身體,她覺得十分性感。幾乎一切與羅伯特。金凱有關的事都開始使她覺得性感

像洗澡時喝一杯冷啤酒這樣簡單的事,她都覺得多麼風雅。為什麼她的理查德就不能有這樣的生活?她知道部分的原因是長期習慣養成的惰性。所有的婚姻,所有的固定的關系都是有可能陷入這種惰性的。習慣使一切都可以預見,而這預見本身又帶來安逸,這點好也體會到了。

還有那農場,像一個纏人的病人一樣需要時時刻刻關心,盡管不斷更新的代替人力的設備使勞動比以前減輕了許多。

可是這里的生活還不止於此。可以預見是一回事,怕改孌又是一回事。理查德就是怕改變他們婚後生活的任何改變他都害怕。總的說來連談也不願意談。特別不願談性愛。性感這東西對他說來是危險的,在他的思想方法中是不體面的。

可是他決不是絕無僅有的,而且也決不能責怪他。在這里樹起的拒自由於外的屏障是什麼?不僅存在於農場上,而是存在於鄉村文化之中,就這一點而言,也可能是城市文化。為什麼要樹起這些圍墻,籬笆來阻撓男女之間自然的關系?為什麼缺少親密的關系,為什麼沒有性愛

婦女雜誌正在談論這些事,女人們開始不僅對自己生活中臥室里發生的事情有所期待,而且對自己在更大範圍的設計圖中的地位也有所期待。像理查德這樣的男人-她猜想大多數男人-受到這捉期待的威脅。從某種意義上講,女人正在要求男人們既是詩人同時又是勇猛而熱情奔放的情人。

女人看不出二者之間有什麼矛盾,男人們卻認為是矛盾的。他們生活中的更衣室,男人的晚會,彈子房和男女分開的聚會都定出一套男性的特點,這里面是容不下詩間或者任何含蓄細致的情調的。所以,如果性愛是一種細致的感情,本身是一種藝術-弗朗西絲卡認為是的-那麼,在他們的生活結構中是不存在的。於是男女雙方在巧妙的互相應付中繼續過著同床異夢的生活。與此同時女人們在麥迪遜縣的漫漫長夜只有面壁嘆息。

而羅伯特。金凱的頭腦中有某種東西對這一切心領神會。這點她能肯定。

她披著毛巾走進臥室時註意到已經十點過了一點兒。天還很熱,不過洗澡使她涼快下來。她從衣櫥里拿出新衣服。

她把長長的頭髮攏到後面用一個銀發卡卡住,戴上一幅大圈圈的銀耳環,還有也是那天早晨在得梅音買的開口的銀手鐲。

還是“風歌”牌香水。在拉丁式的高顴骨的兩頰薄施胭脂,那粉紅色比她的衣服還要淡。她平時穿著短褲短衫在田間勞動而曬黑了的皮膚襯托得全套服飾更加鮮亮。裙子下面露出兩條修長的腿,十分好看。

她在鏡臺前轉過來又轉過去打量自己。她想,我已是盡力而為了,然後又高興地說出聲,”不過還是挺不錯的。”

她走進廚房時羅伯特。金凱正在喝第二杯啤酒,並且在重新把相機裝進包里。他擡頭看著她。“天哪,”他柔聲說。所有的感覺,所有的尋覓和苦思冥想,一生的感覺,尋覓和苦思冥想此時此刻都到眼前來。於是他愛上了弗朗西絲卡。約翰遜-多年前來自那不勒斯的,依阿華州麥迪遜縣的農夫之妻。

我想說,人,照得人眼花繚亂暈頭轉向。我是認真的。你是絕代美人,弗朗西絲卡,是從這個詞的最純正的意義上說。”

她可以感覺得出來他的傾慕是真誠的。她盡情享受這歡樂和得意,沐浴其中,聽憑漩渦沒頂,像是多年前拋棄了自己今又歸來的不知何方仙女雙手灑下的甘油浸透每個毛孔。

就在這一剎那間,她愛上了羅伯特。金凱-來自華盛頓州貝靈漢的,開著一輛名叫哈里的舊卡車的攝影家-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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