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波德威爾·香港電影的秘密(15)

敢教鐵漢也流淚—吳宇森(1)

影展電影吸引人的地方,在於導演獨特的個人風格及世界觀。不管是安哲羅普洛斯(Angelopoulos)、北野武或基阿魯斯達米(Kiarostami)的作品,都可視作個人宣言。但針對大眾市場的電影,也一樣有作者導演,像格裏菲斯、希區柯克及奧遜·威爾斯等人。他們一部又一部作品,主題與技巧都貫徹自己風格。雖然多數港產片看上去都是大同小異,但吳宇森的作品卻誇張得極之突出,個人化的程度甚至到了滑稽漫畫化的邊緣。在這個極度張揚的國度裏,吳宇森活脫脫就是個張揚的作者導演。

像眾多作者導演一樣,吳宇森的生平亦帶有傳奇色彩,別人對他作品的觀感,難免受此影響。吳宇森於1948年生於廣東,新中國成立後不久便隨家人定居香港。據他說,童年生活辛酸,一家大小無安身之所,父親染上癆病,周遭黑幫橫行,他們生活一貧如洗。幸有路德會送來美國捐助,他才有機會升讀中學。吳宇森自言年輕時,內心給暴力及信仰兩種力量撕裂,因此這兩種力量都成了他作品的重心:“我是基督徒,受愛、罪惡及救贖等宗教觀念影響。古代俠士行俠仗義精神現已蕩然無存,我們得獨自面對邪惡。”

吳宇森出身片場體系,最初任職國泰制片助理,1971年轉投邵氏,當暴力功夫武俠片大導張徹的副導。他曾表示從張徹那兒學會炮制動作場面,其1979年的作品《豪俠》,可視為向張徹男性情誼的暴力電影傳統致敬。他獲私人投資的首作《鐵漢柔情》礙於過度暴力,經刪剪後才獲準於1975年公映,但嘉禾卻賞識他並羅致旗下。吳宇森誠然多才多藝,執導功夫片之余,還協助許冠文,從對方身上學會炮制喜劇,1976年他執導粵語戲曲片《帝女花》,縱然題材老舊,但一樣成功。翌年起用許冠文之弟許冠英擔演的《發錢寒》,更賣座鼎盛。1977~1986年間,他先後為嘉禾及新藝城執導了八部喜劇片。他坦言自己搖擺於不同類型之間,並曾向來訪者說:“我愛娛樂觀眾,令他們開懷大笑。”但他也愛描寫暴力:“不少人看到人家捱打,情感會得到宣泄。”

其後因作品票房慘淡,他給調職臺灣,監督新藝城的次級制作,並執導了兩部不太重要的喜劇。1983年他拍了沈郁的影片《英雄無淚》,講香港雇傭兵在越南的故事,但遭雪藏至1986年才獲準公映。事業最低潮的時刻,吳宇森與徐克決定重拍龍剛1967年的經典《英雄本色》。新版《英雄本色》遂於1986年面世,講黑道人物欲改邪歸正的辛酸故事。影片空前賣座,且開創了黑幫“英雄片”電影潮流,此外,主演張徹眾多武俠片的狄龍亦因此再度當紅,周潤發更成為香港極受歡迎的紅星。《英雄本色》賣埠成績極佳,亞洲各地青年都爭相仿效周潤發的打扮:披大衣、戴墨鏡、以極有型的姿態口銜火柴枝。片中口頭禪,成了香港人日常用語,尤其片中死黨面對維多利亞港夜景時的一段真情對話。

《英雄本色Ⅱ》(1987)繼後推出,雖然賣座依然,卻不及《英雄本色》。1989年吳宇森拍出更風格化的《喋血雙雄》,在本土既叫好亦叫座,90年代初更受西方觀眾歡迎,使他有了突破。此外,《喋血街頭》(1990)雖然賠了大本,卻很受影評賞識。《縱橫四海》(1991)則是賀歲片,賺個盤滿缽滿。《辣手神探》(1992)票房不俗,卻遭影評人冷待,但在海外卻因緊接《喋血雙雄》推出,口碑甚佳。

上述所有影片皆見吳宇森不加節制的執導方式,在當地電影中很罕有。他這風格不僅表現於神采飛揚的槍戰場面設計,還見於因道義及友情走在一起的城市戰士之間,淚水與深情的交流。林嶺東表示,“他的東西英雄感較強,我的較寫實……拍攝時,我的角色從來不會邊淩空翻騰邊開槍。”西方觀眾給影片過激的場面和感情弄得不知所措,他們想知道香港觀眾是否會竊笑。可香港觀眾沒有笑,他們懂得極端風格化是怎麼一回事,也知道吳宇森鏡頭下自我犧牲的英雄好漢,和現實沾不上邊(盡管黑幫也開始模仿周潤發的有型打扮)。對於那種既狂暴又會流淚的男性情誼,影評人羅卡評說是“感性偏激狹隘,有時不免於為文而造情”,但李焯桃卻認為:“吳宇森的激情動作片我們往往也吃不消,西方的類型片迷卻看得興高采烈,正因為如此心無旁騖地相信類型的西片已難得一見。”

依本土影評人之見,吳宇森更新了60年代既浪漫又暴力的武俠片傳統。戚家基認為《喋血雙雄》借取大量武俠小說元素,別的影評人則指出吳宇森的英雄人物,跟70年代改編古龍小說的楚原作品中的相似。最關鍵的人物,其實是吳宇森的恩師張徹,他亦承認:“我在槍戰場面運用了他的一些技巧。”吳宇森在《英雄本色Ⅱ》中,似有跟張徹傳統滴血相認的意圖:狄龍在黑幫大本營決一死戰,抓起軍刀就像斬瓜切菜般沖鋒陷陣。吳宇森拍罷《英雄本色》後表示,該片也很受張徹“那份武俠片的味道”所影響,“中國電影一向的表現就是太含蓄了,也太沒風格……中國人要更奔放些,顯出自己的真,再把這些性格放在電影中,就好了。”

吳宇森也從香港以外多方面取經。年輕時,他欣賞黑澤明及日本黑幫片,此外,他也聲稱受西方各種影響,包括:薩姆·畢京柏的慢動作暴力、阿蘭·德龍在梅爾維爾影片《獨行殺手》中的冷峻演出,另外,還有科波拉、約翰·福特、特呂弗、費裏尼、英格瑪·伯格曼、庫布裏克、西科塞斯等人,西科塞斯更是“我長期的偶像”。吳宇森縱然不屬於新浪潮,但對借鏡外國電影十分自覺,故有助港片走向國際化。作品《八彩林亞珍》(1982)的推拉鏡頭優美、剪接技巧高明,其技術水平在當時本土喜劇片中難得一見。吳宇森不少具有視覺震撼力的動作,像定格及慢鏡的步姿與眼神,在西方早已見怪不怪,但他在“英雄片”系列中,把這些動作配合MTV式的音樂連續鏡頭,再加上永無休止的弧形運動攝影及濃郁背景映襯下憂郁的人物輪廓,還有那些魅力四射、心事重重的主角。作品結果光采奪目,集合了意式西部片、武俠片、黑色電影及浪漫通俗劇等各類型之大成,不管香港或西方,都屬前所未見。

有人或以為新浪潮諸子多在西方電影學院進修,理應成為首批前往美國打天下的香港導演,殊不知率先走到美國的,卻是出身片場的吳宇森。他默默闖進好萊塢,很有耐性地一步步往上爬,終於憑《奪面雙雄》(1997)奠定A級導演地位。吳宇森在好萊塢成名,本土影評人不感到意外,他們老早認定他是香港導演中適應能力最強的一個。他先拍功夫片,再拍粵語戲曲片,然後是喜劇,每次都不負所托,適應環境能力之強是出了名的。在《英雄本色》中,他與周潤發及監制徐克三人緊密合作;周潤發的戲份隨拍攝進展不斷加強,徐克則主宰剪輯的最後版本。《英雄本色Ⅱ》是吳宇森在不情願的情況下拍攝的,據聞該片經徐克大刀闊斧從新剪輯。吳宇森自組公司制作的《喋血街頭》出師不利,便立即憑討好觀眾的神偷喜劇《縱橫四海》重振聲威。之後的《辣手神探》,則顯然是向好萊塢展示個人技巧和風格的集大成作品。

吳宇森一到美國,已樂意重新剪輯《終極標靶》(1993),以適應當地口味。該片試映時反應奇差,座上年輕觀眾都取笑那些定格與溶鏡頭(freezeframedissolve)。他表示,“我因此明白美國動作片,無論技巧與故事都是很直接的”。《終極標靶》為要通過美國電檢,七度重剪,宣傳時,也很聰明地借此大造文章。有時,吳宇森會抱怨掣肘過多,如“美國英雄不可以身中那麼多槍……又永遠打不死……太規矩了!”但他又會聳聳肩說:“現在我知道規矩了,下次不會再犯。”執導《斷箭行動》(1996)時,他就戰戰兢兢不越雷池半步。其監制兼拍檔張家振說,要是此片成功,“吳宇森便有機會拍自己喜歡的東西”。於是,不僅有了《奪面雙雄》,還有倉促制作的電視試播片《新縱橫四海》(OnceaThief,1996)及《黑煞》(Blackjack,1998)。此外,他除獲聘拍攝巴西足球明星隊主演的Nike“Airport,98”電視廣告外,還獲選執導《諜中諜2》(Mission:Impossible2)。一度呼籲華人電影應勇於自我表達的吳宇森,開始解釋離開香港的原因:“我不很像華人,無論從技巧、主題,或是電影語言來看,我都不屬於華人傳統。”

十多年來作品的個人色彩都不強烈,其後仍可發掘自己專長脫穎而出的導演,著實沒幾個。然而,吳宇森終於憑《英雄本色》找到了自己的一片天,以及權威自信的一種聲音。片中的豪哥(狄龍)與年輕死黨小馬哥(周潤發)同是黑道中人,為偽鈔集團賣命,生活優哉悠哉。豪的弟弟傑(張國榮)則是警察,有上進心,對哥哥的黑道背景全不知情。豪哥在臺灣遭奸人暗算,同時,父親在港又遭同一幫會殺害。他向警方自首,以掩護手下阿成(李子雄)。小馬哥後來幹掉陷害豪哥的幫會大佬,但自己膝蓋亦中槍受傷。數年後,豪哥出獄,竟發現阿成做了龍頭大哥,小馬哥則變了一拐一拐的,替阿成做跑腿。傑埋怨哥哥連累父親遇害,又決心要捉拿阿成。豪哥欲洗心革面,但阿成迫他重出江湖,並用小馬哥和傑作要脅。豪哥與小馬哥成功偷走阿成的偽鈔電版,交給傑做證據。高潮一幕在碼頭展開,豪哥與小馬哥聯手對付阿成一幫人,傑趕至助陣。一輪猛烈槍戰後,小馬哥中彈喪生,傑助豪哥幹掉了阿成。影片結尾,傑把扣上手銬的哥哥帶走。

吳宇森常常說,看到80年代中“迷失”的年輕人,便有感而發,欲拍攝一部描寫親情與友情等傳統中國價值觀的影片。結果,他鏡頭下的故事只有一個女人(傑的妻子Jackie,朱寶意飾),而內容都滿是道義、面子及共患難等男兒世界的特質。豪哥與小馬哥只有在全男性的世界中才感到輕松自在,包括黑幫及收留豪哥的的士公司。傑不管血緣關系,不認黑道的哥哥,小馬哥因此在豪哥心目中變成傑的替身,親如兄弟。豪哥想向傑證明自己已改過自新,但只有犧牲,才能獲得救贖;在片中,所有人皆如是:父親為保護豪哥而喪命,豪哥為救阿成而自首,小馬哥為豪哥報仇而變成跛子(豪哥:“就算打斷了我的一雙腿,也償還不了你!”),小馬哥與豪哥為傑不惜犯險偷取電版。最後一幕槍戰,豪哥倒地,傑猶遲疑是否助他一把,小馬哥因此大喊:“無論他以前做錯了什麼,他都還清給你了!”另外,片中最動人心弦的一幕,是給豪哥用汽艇送走的小馬哥把心一橫,猛地把汽艇駛回碼頭。小馬哥折返助友,置生死於度外——“典型的亞洲英雄”,吳宇森說。

吳宇森用強烈對比,突出這些忠肝義膽英雄的悲愴命運。開場時,豪哥與小馬哥神氣十足邁進偽鈔集團總部,人人必恭必敬。但當豪哥入獄,小馬哥受傷後,兩人地位變得既低微又可憐。吳宇森在此施展他最喜歡的伎倆,在不同場面制造誇張的平行對比。豪哥開場時在街上喚小馬哥上車,兩人一身逍遙闊佬裝束,笑容滿面,小馬哥還稚氣十足,給豪哥舔他手指上的醬油味。豪哥出獄後,在街上重遇小馬哥,此時豪哥做了的士司機,身穿粗布灰衣,小馬哥則蹣跚走在路邊,用破布拭抹私家車擋風玻璃,人已變得暴躁,頑皮本色盡失。兩人如今一貧如洗,風光不再。

小馬哥遭奚落一幕,對比效果尤為激烈,在吳宇森鏡頭下很是常見。片初夜總會一場,小馬哥與豪哥的地位如日中天,阿成一旁阿諛奉承;可如今阿成做了大佬,卻對老友極盡輕蔑,小馬哥拖著一條瘸腿,擱在桌上,把威士忌澆上去,痛苦地接過阿成敬來的酒(阿成後來有了報應,最後一場槍戰中,一條腿給轟掉)。兩主角的世界已全然顛倒過來,惟一沒變的只有他們的自尊與互信。

吳宇森說,在《英雄本色》,“我用的是美式拍法。”片中,多數場面的交替鏡位都是依好萊塢方式設計的(圖1.10-1.16),此外還借用了畢京柏的慢動作切出鏡頭(Slow-motioncutaways)【指兩個連貫的慢鏡頭中間,插入另一沒有直接關系的鏡頭。——譯者註】,把槍戰時間延長。小馬哥殺入楓林閣一場,快槍掃射,但中彈者卻痛苦地緩緩倒下(圖4A.3-4A.7)。吳宇森偏愛交替鏡位的拍法,而非變換鏡位來捕捉動作細微變化,因此,他攝制槍戰場面時需同時動用多臺攝影機,有的更放到移動軌上蜿蜒穿插於槍戰場面之中。

吳宇森除借用美國技巧外,其動作風格亦在楚原的淩空槍擊、李修賢《公仆》(1984)的油站械劫、麥當雄《省港旗兵》高潮一幕中,已見端倪。然而,《英雄本色》的視覺意念既流暢亦飽含情感,是前所罕見的。此片最能表現吳宇森的作者風格:有特寫表情或小動作的慢鏡頭遞變,有他偏愛的不斷轉換焦點的盤旋鏡頭、緊湊縱深的構圖拍攝方式,在槍戰中突地停頓讓男人互吐心事的凝固時刻,此外,還有他了不起的精確交代手法。豪哥在序幕夢到傑死去,突然驚醒彈起,冷汗沾濕汗衣直貼到背上的黑幫紋身。後來,清脆利落的畫面剪接,表現了傑對兄的痛心與憤恨:先是囚犯步操與練靶場的靶子交替出現,靶子接著與豪哥在獄中憂傷的特寫並置。

徐克力促之下,吳宇森為《英雄本色》拍了一部續集。《英雄本色Ⅱ》最驚人之處,也許是大眾娛樂那種厚顏的取巧作法。周潤發的小馬哥形象深入民心,但他已在首集喪生。徐克與吳宇森於是要周潤發在續集“復活”,由他再飾演小馬哥的孿生兄弟Ken。Ken本在紐約經營餐館,為助老江湖龍四(石天)報血海深仇,陪他跑回香港。畫室一場竟公然討好觀眾,滿足他們對小馬哥的懷念;鏡頭滑過他一幅幅有型的畫像,最後落在那滿布彈孔的神聖外衣之上。Ken到最後變成小馬哥的化身,不僅戴起墨鏡、披上大衣、口銜火柴枝,還配備火力極猛的軍火。《英雄本色Ⅱ》高潮,向黑幫巢穴瘋狂進攻一幕,是影史上火藥味濃得最化不開的槍戰場面之一,同時亦顯示吳宇森再玩舊意念的傾向,不過愈玩愈明目張膽(《斷箭行動》以核爆炸為轉折點,可謂他玩爆炸場面愈玩愈大之極致)。此外,還有無處不在的對稱場面。《英雄本色Ⅱ》的序幕出現與上集的對應與呼應:豪哥再次夢到死亡,但這次死的卻是小馬哥,重見首集的畫面;不過這一回,給殺害的其實是傑,殺他的是陰險的日本殺手,無論戰鬥風格或決鬥時互換手槍的風采,都塑造成與Ken相似又相克。首集喝酒的母題,在續集換上食物,表現於Ken在他的餐館堅稱“米飯是我父母”。除此,影片亦利用通俗劇的有效板斧:傑在妻子Jackie監盆時身中致命一槍,他最後死在電話亭時,她正喜孜孜向他報喜。為傑報仇雪恨的決心,演變成片末一輪怒火沖天的大開殺戒。

吳宇森談到《喋血雙雄》時說:“只有西方觀眾才欣賞我此片的所作所為。”該片成為他最知名的香港作品,把《英雄本色》的題旨及技巧推向風格的極致,只是成本更高。這次他一樣過度沈溺於槍炮火藥,劇情則欠缺《英雄本色》高潮疊起的綿密節奏,但《喋血雙雄》所表現的形式與激情,予人的喜悅都是獨一無二的。

片中,小莊(周潤發)是職業殺手,但只殺他認為死有余辜的人;退休職業殺手馮剛(朱江)則是小莊的中間人。夜總會一樁例行殺人交易中,小莊錯手弄盲了夜店歌星Jenny(葉倩文)。Jenny的不幸,使他明白到自己的職業不道德的一面。他結果愛上Jenny,發誓要資助她做手術,讓她重見光明。他於是決定做最後一次買賣,刺殺犯罪首領汪海(成奎安)。但汪海的侄兒Johnny陷害小莊,假意聘用小莊殺汪海,卻同時收買馮剛,叫他出賣小莊。另方面,警探李鷹(李修賢)正欲追查小莊,可兩人漸漸惺惺相惜,尤其李鷹發現小莊不顧安危救了小女孩一命。小莊發現馮剛背信棄義後悲痛莫名,但亦原諒了他,馮剛發誓要向汪海討回小莊的欠款。小莊變得跟李鷹親近起來,兩人在片末更成了戰友,一起對付汪海的一幫殺手。小莊殉難後,李鷹大步走向高聲要求警方保護的汪海,決意要血債血償,在同僚跟前一槍幹掉了他,然後跪跌地上哽咽著喊叫:“蝦頭……”【李鷹一直不知道小莊的真名,而只以向Jenny胡謅出來的綽號“蝦頭”稱呼。——譯者註】

《喋血雙雄》的成功,系於徹頭徹尾的浪漫主義,不嫌俗套一而再地大搞公式情節,而且滿懷信念,如:殺手愛上要動手術的盲女;槍戰誤傷無辜弱者;殺手要做最後一宗交易;差人為賊人著迷;過氣職業殺手拿出最後勇氣挽回尊嚴。所有這些元素都推向極限,極盡煽情,也極盡誇張。吳宇森借著交錯的機位運動、徐緩的重疊影像,以及Jenny的情歌歌聲,把三位漂亮的主角連系起來:小莊要動身殺人,踏出第一步時響起幽怨的琴音,在Jenny歌聲襯托下,在慢鏡頭、定格及大量推拉鏡頭之中,飄身到了夜總會。李鷹推敲警方繪出的疑犯肖像時說:“他有男子氣慨,跟一般職業殺手有些不同,頭腦很冷靜,夠機智。他眼睛很有神,很有同情心,很有感情。”鏡頭然後化到小莊身上,只見他忐忑不安,正等待那出賣他的人。另一場,鏡頭滑過街道,捕捉霓虹燈光的倒影,地上雨水幻變如血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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