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只是中等收入的國家，首相說，他有個“新經濟模式”；只要國人懂得創新，提高生產力，薪金自然高。

創新改善生產力，生產力提高收入，制造業素來不是靠此邏輯營生嗎，何來“轉型”的契機？

八億成衣一部飛機

溫家寶曾感嘆，中國女工必須車八億件成衣，才換得美國的一部波音飛機。別笑，靠制造業起家的發展中國家，都有這份辛酸，讓我們借這案例來探討。

假設，女工發揮了創意，生產力翻了一番，以原來一半的時間，生產出八億件衣服。換來的，還是一部飛機。或且，以原來的時間，車出十六億件成衣，換來兩部飛機。每一部的價值，也還不是等於八億件衣服？

我們當然會說，生產加倍，收入不就提高了嗎？問題是，一件衣服賣一塊錢的工廠，能發揮什麽創意，把生產力推得多高？收入又提高到何等程度？

再說，人家的創新意願、創新能力，一直遙遙領先。一部飛機的賣價，隨時漲到十億件、十二億件成衣。

更要命的，美國不向我們買制成品，可隨時轉向其他國家，我們何來競爭優勢？

中國已經理解到“中國制造”的有限，開始轉向“中國創造”，包括文化創意產業，去挑戰更大極限。何時，我們才開始思考“馬來西亞創造”？

思維範式決定經濟模式

要給經濟找新模式，得先找到腦筋的新範式（paradigm）；有意義、更具市場價值的創新，許多時候，是與舊事物決裂的結果。因為，火車，就是火車，絕不是更快的馬車。

在火車稱霸陸路運輸以前，許多發明家所想象的“新交通工具”，都離不開馬。其中，在礦場上，木軌馬車便曾經風光過一時。

（Feature Photo： A Time Lost by Cory Feggestad，www.facebook.com/scphotographywi）

瓦特發明了蒸汽鍋後，不少有識之士開始打主意，要把它應用在一種在鐵軌上行走的車輛。

英國在1829年，舉辦一項新交通工具競賽，為利物浦與曼徹斯特之間的鐵路找主人。贏得這項大賽的，就是史提文生。歷史後來肯定他是：火車的發明人。他和瓦特的創新，不僅改寫了人類交通史，更為工業大革命創造了無可逆轉的條件。

激動人心，對不對？當時，距離瓦特發明蒸汽引擎，已經六十六年；史提文生弄出第一部火車頭，也已經十五年。在選拔新交通工具當天，史提文生的兩位對手，竟然還牽著馬來競技。

其中一匹馬，走上一部叫著 Cycloped的鐵軌車。那位參賽者滿頭大汗抽鞭馬匹，馬兒一點也不敢怠慢在原地跑步，腳底木板下的一排排輪子開始劇轉，滾動了軌道上的四只大鐵輪，車輛開始移動……。這位參賽者拼勁再狠，可憐的牲口再聽話，又能走多遠呢？

拿什麽創新？為何創新？

馬車怎樣改良，都還是馬車，不會是火車；在大家需要火車的年代，馬車的生產力再高，它也只有更快的走向血紅的落日。

在iPod成為時尚以前，蘋果電腦以外的多少企業，消耗了多少的創新資源，只為了把他們的手機、PDA，變得“更具生產力”？結果只變成一堆電版、線路與操作程序所組成的廢物，從沒黏住顧客的眼球。

曾經，傳真機帶給多少電器商新希望，丟了多少金錢、人力，不斷去改進其效能？可是，互聯網一出現，傳真機的市場就飽和了。

還記得Polaroid公司嗎？那即拍即有的照相工藝多方便、多有趣；講改進、講生產力，他們從不落人後。數碼相機一出現，它卻成了歷史名詞。

活在物質過剩的年代，替代品遍地是，生產力不是一切問題的答案；因為它未必就能創造，那真正帶來高收入的價值。而碰上資訊泛濫、知識爆炸，資金密集，也像勞力密集一樣沒保障，因為產品折舊過快、變化難以預測。

創新者並非刀槍不入、百戰百勝。所以真正的議題，並不在“創新”本身。而是，拿“什麽”來創新；“為何”創新。

拿“什麽”創新？我的體會是：永遠無法被替代的文化，才是挖掘不盡的創新資源；“為何”創新？借助我們古老的風土人情、豐饒的故事，為原產、制造與服務業，注進可能創造最大價值的新元素，是一個值得探索的方向。（收藏自13.5.2009 《南洋商報》財經版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