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發:我們是誰?找尋大馬人的主體性

歷史機遇 &冶煉智慧

感謝歷史機遇,四十國慶剛過,沓入不惑之年,馬來西亞就碰上大好機會,冶煉我們的智慧。

全國上下的大馬子民,現在終於明白,甚麽叫著無國界,甚麽叫著環球化。

當鄰國印尼森林失火,煙霧就吹過我們的天空來,這就是無國界。

當我們十年辛苦掙回來的錢,一夜之間,化入來自地球另一端的貨幣炒家的口袋,這就是環球化。

經一事,長一智。上了這寶貴的一課,有了無國界、環球化的認識,有助於我們在二十一世紀,在國際間更具競爭力,對環球事務 更有影響力,活得更有信心,更能稱心。

(Feature Photo: financial crisis reason by Rolland András Flinta, http://www.fligrafie.com/)

國界消失&共進共榮

印尼林火讓我們領悟到,世界既然是無國界了,國與國之間便存在著互依互動的關系。這種互依互動的關系,要健全有利的發展,我們必須當彼此是夥伴,互惠互利,共進共榮。

所以,鄰居發生林火,煙災殃及我們,我們的一千余位消防員,在國家及國人的百萬經費下,毅然前去滅火,反映了四十不惑的大馬,有能力在無國界的年代裏,主動扮演好區域夥伴的角色,發揮 互惠互利的互依互動。

多媒體工藝 & 身心靈工藝

更重要的,是貨幣危機讓我們提高警惕,在一個環球化的大環境中,市場開放,邊界消失,靠著多媒體工藝與身心靈工藝,資訊革命沖擊著整個人類。

這革命的浪潮,誰也別想逃過;唯有充分的學習與掌握,然後發揮善意與創意,全面的參與與開拓,我們才可能在這浪頭上,水漲船 高好光景,而不是粉身碎骨好淒慘。

東南亞貨幣,今年七月受狙擊,導致兌美元匯價,股市綜合指數,出現多年來的最低點。大家舉頭哀經濟,低頭思國難,東南亞四小 虎突然發現自己,乘上了汪洋中一條船。這一切,始作俑者是索羅斯之流的西方炒家。

了解索羅斯怎樣投機,可以讓我們更進一步看清楚,在資訊革命大浪潮當前,汪洋中一條船的大馬與東南亞,正面對著怎樣的憂患。

索羅斯通過他的基金管理公司,在國際間的貨幣與股票市場,興風作浪二十余載,東南亞當然不是他的第一個狩獵場。

一九九二年九月,單單在十五、十六兩天裏,他帶動其他炒家狙擊英鎊,個人就賺了二十億美元。每個英國人,從剛離娘胎的嬰兒,到就快斷氣的老人家,平均交出了三十美元。英鎊在這場浩劫中, 貶值了百分之十六。英格蘭銀行為了扶持英鎊,耗損了幾近三分之一的外匯儲備金。

當時的英國百業蕭條,百分之十點二或三百萬的英國就業人口正在失業。大家急須金錢建學校、醫院、社區建設,急須金錢充著社會福利金、充作老人養老金、工人受傷賠賞金、殘障兒童補助金、癌症研究基金…… 。

電視臺訪問索羅斯,他說:“我要是太顧忌道德,就不能做一個有效的炒家。”

有這麼樣心靈素質的一個主體,環球化為他在世界的每個角落,提供了狩獵場。假如一個獵人,沒有太大的企圖心,手無寸鐵,魯莽又笨拙,他當然不會有很好的收獲。而索羅斯是不一樣的獵人。

他不只是心裏空有強烈動機。他還掌握了多媒體工藝,周詳收集其目標市場的資訊, 文字的,數字的、圖表的,還包括錄在錄象影片裏的聲音與動畫,全面分析後再伺機狙擊。

在他九二年九月狙擊英鎊前,英國政府面對金融界要求減息,以挽救英國經濟的巨大壓力。當時的財政部長拉孟特,八月二十六日,上午八時二十六分,在財政部的大門口,接受電視臺的訪問。他握緊拳頭表示,他不會向減息的壓力低頭。

索羅斯錄下了有關的片段,交由身心靈工藝的專家學人,反復播放。從拉孟特的身體語言、語調速度、呼吸深淺、甚至眼球眨動,來觀察分析其內心真正的訊息。 

最後,索羅斯判斷拉孟特並沒有講真話,拒絕減息的決心不會徹底,對於英國的經濟狀況不感到樂觀。掌權的人都不能把握了,舉國遲早對英鎊信心崩潰,正是一劍取其首級的時候。英鎊九二年風暴於焉驚濤裂岸。

誰的環球化?& 為什麽的環球化?

工藝催化了環球化,也加速了環球化。但這會是一個怎樣的環球化?對誰有利的環球化?歸根究底,這又是一個為什麽的環球化?

多媒體工藝為環球化,提供了交通工具硬體,誰掌握了,誰就有能 力沖破一切的國界、領空、海域,將資訊輸入或帶出,有電腦與電話的角落。

這一點,那些希望你我快換電腦,多添新軟體,光顧他們的上課或上網生意的朋友,就像報章雜誌那些專欄作者一樣,講得比首相馬哈迪醫生還多,還詳細,大家都耳熟能詳了。

身心靈工藝則為環球化,提供了行為科學軟體,誰掌握了,誰就可能更有效洞悉、操縱、影響一切人種主體的心理、行為。

這一套,懂得的人大多不講,他們以為講了大家知道,引人注意 ,就 “不靈”了;一知半解的人,念一兩部Q字號、智商字號的暢銷書,老覺得像是在吃開胃菜,好吃是好吃,但不是正 餐,總不能滿足需要;而不懂的人,則根本不懂自己不懂,也就無從想到應該去懂一懂。

工藝催化了環球化,也加速了環球化。但工藝與環球化一樣,是中立的。它們不會自己作怪;作怪的是人的主體性。就像鐵錘 ,只是工具,可以拿來建設,可以拿來行兇,看是誰在用,為什麽而用。

環球化的年代,數碼化的空間,就像我們住家內外。我們可以在屋 裏睡午覺,門前放一塊 “內有惡犬”的牌子,但不能阻止郵差來到信箱前,把信丟進來; 更不能阻止別有居心的人,偷爬進來幹壞事。這心存不軌的壞蛋,主體性越不健全,手裏的硬體工具越先進,腦裏的軟體功夫越靈光,我們就越危 險,越遭殃。

索羅斯之流心中的主體性,一天不健全,他們手裏的多媒體工藝硬體,腦裏的身心靈工藝軟體,肯定將繼續貽害環球。環球化發展 得越全面,他們的掠奪性狩獵,也將進行得越徹底,我們的財富也將喪失得更乾淨。

我們的財富,不只是貨幣、股票、經濟市場;生養、塑造了我們的主體性的心靈素質、思想意識、文化傳統、道德倫理、價值信仰、鄉土的認同與愛、社群之間的團結與尊重、民族的信心 與尊嚴、生命的創造與奉獻、人類的正義與提升,這一切,才是我 們真正的財富。

而把環球當作狩獵場,主體性畸形的海盜,也不只是一個索羅斯。索羅斯饑渴的,只是我們的物質財富; 其他海盜對生養、塑造我們主體性的真正財富,有更大的興趣。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物質財富是我們的柴,青山是我們的主體性。 物質財富去了,有掙回來的一天,主體性去了,主宰著我們 一切能動性、自主性、自為性的靈魂,也告典當了。

西方仍有一部分人,患上時空錯亂症 ,還在常常幻想,我們要是喪失了主體性,像過去五百年那樣,他們殖民化、欺壓、剝削、奴化我們,利用我們膚色、種族、宗教、文化上的矛盾分裂我們,我們還在政治經濟、社會文化上,一切都以他們那一套為最高、最好 的準則,那對扶持他們的優越感指數,是多麽有幫助的一件事。

真正的獨立&走向全世界

別人的主體性如何,我們管不著;別人要怎樣應用多媒體工藝、身心靈工藝,要怎樣敲他們的鐵錘,我們也管不著。但別人拿他的鐵錘,來敲我們的主體性,威脅到我們馬來西亞人,之所以是馬來西亞人的特質,剝奪掉我們真正財富的完整,我們不起來自我捍衛,我們就不算是真正的獨立。真正的有靈魂。

但自我捍衛畢竟消極、被動。真正的積極,是充分掌握與善用多媒 體工藝、身心靈工藝,在跨世紀的資訊革命浪潮裏,更好的發展與 發揮我們的主體性。

多元種族、宗教、文化的馬來西亞,建國路上風雨飄搖四十年,有過內部的沖突,但沒有像先進國那樣對外的侵略、屠殺、剝削;有過內部的矛盾,但沒有像一些新興工業國對美元、美援的乞憐求存。

我們現有的進步繁榮,全靠各族同胞發揮,我們豐富積極的文化精神與宗教素養,我們奮發不息的心靈素質;不是靠向其他國土人民掠奪回來的資源,更不是靠向超強典押尊嚴氣節換回來的施舍。

我們累積下這一定的建國經驗,有值得我們主體性驕傲的素質。舉國對於做個馬來西亞人,空前感到有信心、有力量;外國媒體說 得怎麽壞,我們的心依然是不惑的心,這是我們建國四十年最大的成就。

於是,會做油條的,齊心合力做一條世界上最長的油條,希望世界看到,知道我們做馬來西亞人,做得很開心;我們愛我們的馬來西亞,大家希望為她做點讓她有光彩的事,因為做馬來西亞人,就是一件很有光彩的事。

會做月餅的,有商有量做一片世界上最大的月餅,希望世界看到,馬來西亞人做事情,開始以世界範圍為考慮,凡事都想到怎樣來參與世界。我們既不是國際霸王,更不是國際孤兒, 我們要好好的來成為,國際社會有用的一份子。殖民地時代過去了,這國際社會一份子的身份,是不須要別人來批準的;進入這地球的球籍,不須要別人來蓋章。

編國旗的、造旗桿的、造鼓的、拉茶的、騎單車的、養蛇的、耍蠍子的、 建吊橋的、建纜車的、建機場的、建大廈的、建通訊塔的、建多媒體超級走廊的、造電單車的、造車的、造飛機的、造晶片的、造智慧卡的、爬山的、運動的……,不要害臊,不要愧疚,天生我材必有用;就把我們各自獨特的才幹,以我們各自獨特的方式,用在表現我們對愛國、對參與世界的決心。

能參與世界,有一天就能走向世界,領導世界;能愛國,有一天就能強國、遠揚國名;二千萬人口都有這樣的意識與勇氣,油條小販的兒女,鼓廠工人的兒女,市井小民的兒女 ,我們這一代或我們的兒女,或再下一代,必然培養出世界級第一流的思想家、政治家、科學家、藝術家、文學家、企業家、活動家……。

完整方案&經營新世紀

首相馬哈迪醫生不僅帶領我們這麽做,還激發第三世界的人民也這麽做。殖民時代過去了,地球村的村籍是開放的,誰能自強不息 ,誰就能真正當自己的主人。馬來西亞人做到了,大家都可以做到 ;馬來西亞人好,大家都可以好。

主體是邪惡抑或善良,崇高抑或卑下,卓越抑或落後,須要通過實際接觸、比較來辯證。新世紀即將到來,世界須要更完整、更有效的方案,來管理人類的事務,帶領世間邁向平等豐盛 、歡喜,適合人類的生活。

多媒體工藝與身心靈工藝,協助了西方環球化到我們的家裏來;一樣可以協助我們,環球化到人家府上去。在時代翻新的時刻,通 過公開、公正、公平的辯證,共同探討可能的方案,以更完善的經營人類事務。

要做到這一點,全民自己的主體性要先一致醒過來。到底,馬來西亞人是誰?心靈素質有何財富與不足?真正想追求的是什麽?主體性能動 、自主、自為到何程度?走到國際舞臺上,能有效與世界溝通與辯證嗎?我們有何具體的工作日程,以加強自己的精神價值 、資訊知識、實務技能?

針對這回的東南亞貨幣危機,菲律賓拉莫斯總統和新加坡吳作棟總理都形容,是 “一個喚醒我們自己的訊號 ”。

除了喚醒我們關注自自己經濟的弱點,假如能進一步喚醒全民的主體性,這無疑是一個我們要慶賀的歷史機遇。新聞部與教育部沒完成的使命,不小心的讓索羅斯給完成了。

在這回的貨幣危機中,馬來西亞舉國上下表現了空前的團結。政府長官,社會賢達,工商領袖,出來說支持正副首相,以繼續領導國家,共赴時艱,大家會想 ,這大概是既得利益使然吧。

可是,連回教黨及民主行動黨的領袖,異口同聲都支持,國會下議院反對黨領袖林吉祥,甚至建議在國會動議,肯定國會對首相馬哈迪醫生領導的信心;這是國難當前,國家為重,同心同德、同舟共濟的動人景象。

環球化後的馬來西亞,投資家會當這裏是商場,投機者會當這裏是狩獵場;對於你我,卻是我們唯一的一塊鄉土,我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將來也將死在這裏,不可替代。

國難當前,在表示支持正副首相之余,我們應在同心同德的普遍強烈感受中,開始嚴肅探索自己的主體性,做這塊鄉土真正的主人,做環球化新世紀真正的主人。能動、自主、自為的主體性健全,我們將很快超越國難,繼續躍進;主體性不全,下一輪我們將面對的,就不是國難,而是喪失靈魂的國恥了。(1-10-97完稿,刊於《南洋商報》2-11-97《時潮脈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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