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話連篇的土著墳場

當這宗事件發生後不久，緊接著下來的是，一連串令人聞之心寒的怪異現象發生。。。也許是我家四周，密林叢生，一時從不遠的竹林處，傳來一陣陣悽慘的烏鴉叫聲；在另一端，又見狗狗不停的，朝著草叢處那邊，又奔又跳的在兇猛吠叫，像是牠正與類似蛇類的動物相格鬥；還有夜間，眼鏡蛇潛入父親睡床底下的可怕事件，以及蟒蛇吞雞的可怕情景，再加上我家附近的一座鬼話連篇的土著墳場，以及街坊流傳甚囂的繪神繪鬼的獵頭人傳言，此起彼落，永無止境，可憐的我們三名年幼無知的兄妹，每天都活在疑神疑鬼的日子，終日陷入驚恐慌亂的陰影里，我們心情開始失落了，也開始進入徬徨的十字路口中。

於是我們只好在家中團團坐，六對眼睛相對的流著眼淚，除了痛恨母親的不告而別，以致我們孤苦零丁外，也開始羨慕有爸媽的家庭，但這一切。都是永遠喚不回來的遐想，最終，我們還是要勇敢的面對一切，為了壯膽，我家飼養的狗狗和小花貓，也就成為我們護身的良伴。。。牠們成為我們的衝鋒隊，給我們開路，也給我們膽量。 

然而這道心中的疑慮，它除了困擾著我們三兄妹的小小心靈外，也弱化了我們的理智和膽識，進而催生了一種無名的恐懼感。

自此之後，不管那是晴天，還是雨天，當父親出外幹活時，我們再也沒有膽量呆在家中，關上了門，即攜帶兩位小妹妹，奪門而出，溜到大馬路旁，無所事事的溜躂，為的是痴痴地盼望著父親快快回家。 

可是，當父親回到家時，發現地沒掃，碗碟沒洗，心情不好的父親，又再對我嘮叨一番，說我懶惰虫。。。沒有頭腦。。。四方木。。。不會料理家務等等的責備語氣。

說真的，父親的嘮叨，已經讓我意識到父親勞碌的生活。。。除了燒飯煮菜外，到了晚上，還要督促我讀書寫字，甚至在夜深人靜時，只見桌面上的一盞暗淡的油燈，在陪伴著父親，為明天的生活費，而埋頭苦幹，直到深夜才罷休。

為了避免父親的嘮叨，以及減輕父親的負擔，我決定自我改變。。。我的腦海里，萌起了一陣陣的思考力，我自問，以我的體質和能力，是否還有其他的空間，可以讓我發揮的呢？

細心的觀察，以及用心的摸索，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的第一個步驟，即是採取少量多做法，以子代父，並一勞永逸的，解決了挑水的煩碎工作。 

由于我年紀小，氣力不足，即使是挑兩小桶的水，也須要花上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完成；再加上凹凸不平的山坡，以及搖搖擺擺的小橋，稍為失足，滑倒地上，水桶盛滿的食水完了是小事，可以再來，但是跌傷了身體，可就麻煩多多了。父親挑水，何嚐沒有出現過這個問題呢？

用竹筒擔水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察覺到，家鄉土著同胞的竹筒盛水的傳統擔水法，的確是一個好主意，既輕便又輕鬆；於是我有樣學樣，在竹林中，找到了一支剛被人遺棄的竹筒，它的長度正好是五節（約六尺長），我拿回家，再鋸斷尾端的一節， 將之切成一個“L”字型，再用木棍，穿破竹筒內的三節後，就可以成為盛水的工具了。 

我還清楚記得，別輕看這條自製的小竹筒容水具，它的一次容量，足以灌滿一個“火水桶”的水，而第一天的試用期，乃是趁著父親清晨上街買菜時，我帶著妹妹們，一同到山腳下取水，我只花了短短的時間，就將一天的用水工作完成。

在完成挑水工作後，由于未能清除竹筒裡邊的內葉舌及尖毛（客語為竹衣），以致在水桶里的水面，還漂浮著一片片白色的內葉舌竹衣；我深怕遭父親，指責弄髒食水之過，而索性將竹筒躲藏在香蕉樹旁呢！ 

那個早上，當父親返抵家門後，并欲取水桶挑水時，忽見四個水桶，已經盛滿了水，而兩位小妹妹隨即打小報告，從此，那支自製的竹筒，也就成為我挑水的工具，同時也為父親省切了不少的工作。

記得有一個早上，我照例的帶著妹妹們，一同到附近的山腳下挑水，而我家的狗狗，也同樣形影不離的，跟隨著後面，突然間，我的狗狗卻跟同樣來挑水的人家狗狗，打了起來，我愛狗心切，不知危險，只顧救狗狗，就在此刻，不知誰家的狗狗，竟然一口咬傷了我的左腿，痛楚萬分，我勉強的裝滿了一支竹筒的水後，跛著腳，很幸苦的才回到家，父親見狀，一面替我用傳統藥方敷藥，一面又嚴厲的責備我，並指我的護狗行動，是一項非常愚蠢的行為，經過了這一堂課，我也成熟得多了。 

為了進一步減輕父親的工作，從此以後，如上山打柴，洗碗洗衣，帶領妹妹到小溪邊洗澡，甚至製作花生糖紙袋等的工作，已經成為我每天的工作領域。

父親雖然很勤奮的工作，但是一日三餐，都是以清茶淡飯的過日子。我至今仍然記得，在白天，父親以兩角錢，買了四塊白豆腐回家，在煮食的時候，再加上一兩塊紅腐乳，滾了幾滾，就是一家四口的桌上菜，新鮮又熱燙燙的豆腐，又是一餐了。 

父親非常疼愛我們，但礙于家境貧窮，以致家中，往往沒有乾糧可充飢；因此，每當父親在外幹活，返抵家門時，手中總是會帶一些餅干回家，給我們充飢，最常見的餅乾，就是芝麻餅乾了，一毛錢三片，一人一片，就這麼樣又渡過了一個下午天。

至於晚餐的菜色，也沒有豐富到那里去，有的時候，父親會煎兩條大如小巴掌般的“來曼”魚，有的時候，則是一人一粒煎雞蛋，又或是矮瓜煮咸魚，樹仔菜煮雞蛋等，一菜一飯，就這麼簡單。 

雖然如此，但是每逢新年或佳節時，如元宵節，端午節，中秋節以及冬至節日，父親總會宰一只雞，做一道豐富的美食；不過，這一只雞，是分成三餐食用的。 

父親有一個不變的規律，就是每當吃飯的時候，他必定陪伴著我們，一家四口的享用食物；他一面用筷子，細心的將最美，以及沒有骨頭的肉菜，挾到我們的飯碗中，因此，我們三兄妹，根本是不須要動手拿菜，更不必親手添飯，只是坐在凳子，吃著自己碗里的飯菜。

父親抽著煙草給我們講故事

值得一提的事，當晚餐完畢後，父親總會手裡拿著一根煙草，一邊抽煙，一邊講故事給我們聽，而這些故事的內容，卻包羅萬象，然而都是一些屬於激勵性，啟發性，教育性，甚至是中國家鄉的故事。

這些故事，有古代人物，近代偉人，文學，歷史，科學，地理，家庭倫理等等，如孟母三遷，曾子的孝順點滴，三國時代劉關張桃園結拜兄弟的故事，關雲長（關公）大義參天的故事，曹操的奸猾史蹟，曹植的七步成詩的詩詞，萬里長城的偉大建築物，陳家庚的辦學史，中國國父孫中山先生的革命史，美國國父華盛頓，鴉片戰爭，蘆溝橋七七事變，八國聯軍，南北韓之戰，日本的明治維新，發明家愛迪生以及瓦特，中國家鄉的親人，以及地理環境，公公的文學，婆婆的慈祥，當然也少不了，傷心事蹟的追述，如當年他拋鄉背井的辛酸史，日本世界的慘痛遭遇，兩名侄兒的慘死等等，他都以斷斷續續的沙啞聲音，一句話，一滴淚，慢慢的，仔細的講述，而我也同樣的，紅著眼睛在旁細聽；雖然如此，父親也偶而會講一些笑話給我們聽，使我們為之捧腹大笑一番。

當然，在父親講完故事後，他也不忘督促我要努力向學，每每都以“書中自有黃金屋”的勉勵語，以及“不要給人看低”的話，來激勵以及鼓勵我們；如今事隔一甲子有餘，回憶當年與父親共進晚餐的樂趣，以及他那望子成龍心切，至今仍然猶言在耳，永不忘懷。

自從失去母愛後，我們三兄妹，則與父親相依為命，而且形影不離，如此的生活，一日復一日，一月復一月，也就漸漸的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