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興華·智能人工化時代的知識狀況(8)

在此同時,今天的大學人本身正在被快速無産階級化。但這一情形仍是藥式的。大學雖擔當着一種主權式的責任,一種很例外的責任,但它自身也正遭受生存威脅。大學如果像德里達説的那樣必須抵抗,斯蒂格勒反駁説,那就首先必須抵抗我們這個人工智能時代的愚蠢:


愚蠢是一種淤積、痂和疤[…]。在欲望堵塞的地方,就會有一塊不大可見的淤積,一小塊硬疤,表面是感覺不到的。正是由這樣的淤積才構成了殘疾。愚蠢,是一種低下的思考方式(une manière basse de penser)。


大學在抵抗自動社會中的新的功能性愚蠢(人工智能在我們人人身上造成的愚蠢)的同時,也必須時時抵抗它自己身上不斷産生的新愚蠢。今天正在開始的數碼研究,是大學的抵抗平台,也是其凝聚公共理性的地方。在大學學術和教學活動中,我們是要在各個團體面前將第三存留變成第二存留。這種在課堂里師生之間被反複揣摩的第二存留,才是我們個人去篩選知識的標準。對這種第二存留的接納和體驗,才能使學生進入思想的經驗,將原則和公理變成他們自己向自己頒佈的律令。


德里達在《無條件大學》里説,大學不在大學之內,而在大學之外,之遠,之之外,在未來的未來之中,在一塊未來的飛地上了嗎?斯蒂格勒認爲德里達的這個看法很形而上學,是錯誤的。大學,斯蒂格勒説,是一個藥術機構。它是我們的集體藥罐:我們只能夠用大學來治大學,用有問題的大學來治有問題的大學。大學的老師是藥師,學生畢業了應該得藥士學位,而不是學士學位。大學人是應該最早能夠從新技術的毒性中爬出來的人。大學師生在課堂里從事的是一種信念的事(職)業。前半程,我們錯了,現在,我們要在大學里改正大學的作爲了。而這種自我治療過程必須對全社會具有示範性。


今天的大學苦難不是沒有先兆的。在文化工業時代,我們就在哀嘆了,而今天到來的這種文化工業,版本更高了:


沒有一種概念和理性的知識,是不會最終導向非理性或(阿多諾/霍克海姆秘説的)理性化的——那總是通過第三存留來將理性也無産階級化。但也正因這一錯失,才導致大學去居有一種康德意義上的批判。而這種批判需要我們通過自己的實踐帶向學術機構的各個層面。


所以,大學師生在數碼審美苦難下的自我治療,應該成爲全國人民的對自己的數碼苦難的自我治療的楷模。大學在未來至少應該成爲廣受數碼苦難的中小學師生們的避難所:幫助他們咸魚翻身,反戈一擊,殺出一次漂亮的回馬槍。


我們今天已進入元數據時代,我們用支付寶和滴滴時,就已在爲別人生産元數據。在過去,只有法官、書記員、會計和檔案員會來這樣制作和管理我們的信息,而且是被存放在抽屜,不會出來搗亂的。今天,我們實時地冩在了網上,不知將被如何處理、被誰處理,反過來用以捕捉和剝削我們。問題在於,我們總是已在生産關於自己的元數據的,但用來編目它們的語法,我們卻是一點不知道的,比如在我們主動用app時,卻不知其軟件是如何被冩出來、留着什麼倒鉤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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