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隱喻內涵的不確定性 , 絕不意味著人們不能甚至不必對那些隱喻進行分析和闡釋。不能理解的隱喻就不再是隱喻 , 無法闡釋的象徵就不再是象徵。事實上, 正是由於對神話的理解多種多樣、 千差萬別 , 人們才真切地感受到神話隱喻內涵豐富複雜, 難以用理性將其統一、 確定; 人們才驚嘆簡單的神話里遍佈象徵性的符號 。在談到神話的隱喻、 象徵以及它們的原始含義時, 神話學家里茲卡說了這樣一句看似悖論的話:「為了相信我們必須理解 , 而為了理解我們又必須相信 。」 32

這句話充分表達了神話學家在不確定地探討神話不確定的隱喻內涵時的心態 : 他們帶著與弗雷澤 、卡西爾的上述困惑相似的疑慮 , 同時又堅信神話的隱喻性 、象徵性, 堅信神話隱喻一定有一種或多種真正的意義 (real meaning) —發自原始人內心的本真含義, 相信他們對神話隱喻的闡釋有助於人類日趨接近那本真含義 。如果失去了這種信念 , 神話學就失去了作為一門學問的價值 , 神話學研究也就失去了意義 。

許多神話學家還特別強調理解和闡釋神話隱喻含義，對人類重返原始的精神家園 、找回久已失落的直覺感悟能力 (或稱交感 、互滲、無意識認同能力)的重要性。里科一再指出 , 要復歸神話的象徵 , 復歸神話般地對世界的直覺把握, 有一條必經的途徑, 那就是解析和解釋 (dissolution and explanation)神話的隱喻和象徵。 33

正因為如此, 神話學家才與美國詩人麥克利希的一首詩發生了共鳴, 他們覺得下列幾行詩句道出了自己的心聲:

當世界的隱喻死亡時 ,

世界也就完了 。

……

當這些意象還存在,

但卻不再有意義時,

末日也就降臨了。34

32 J. J. Liszka , The Semimotic of Myth ,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89 , p.12.

33 P. Ricoeur, The Symbolism of Evil , trans., E .Buchanan , Beacon Press, 1969 , p.350.

34 戴維·利明和埃德溫·貝爾德 《神話學》 ,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0 年, 第104頁。

(原載：外國文學評論  No.3, 1998；作者單位 : 廈門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