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薩爾茨曼:小米(下)

我們騎到了一座很陡的橋。我開始上橋,騎了一半,她叫我停下,說我們可以走上橋頂,這樣我可以歇一歇。我們在橋頂停了下來,倚著欄桿,眺望整座城市發出的閃閃燈光。卡車和吉普車是我們唯一的伴侶。

“這是否令你想起美國?”她用下巴指著城市燈光問我。

“有一點。”

“你想家嗎?”

“很想家,我就要回家了。到時候我又會想長沙的。”

“真的嗎?”


“對,”我平靜地答道。她的圍巾包著整個臉。只有那雙眼睛露在外面。我問她,是否覺得自己是乏味的,她的雙眼笑得彎了起來。

“我不乏味,我想我是個挺有意思的姑娘,你覺得是這樣嗎?”

“是的,我也覺得如此。”她的皮膚蒼白,我看到她的眼皮羞紅了。

“你回美國後是不是跟你父母住?”

“不是。”

“為什麽?”

“因為我太大了!如果我不自謀生路他們會覺得很奇怪的。”


“多妙呀!但願我父母也這麽想,我得和他們住一輩子呢。”

“一輩子?”

“當然!中國的父母愛孩子,但他們又覺得孩子是家具,他們對你有所有權。

你得讓他們生活得舒舒服服,直到他們決定放你走。我不能結婚,所以我得一輩子照顧他們。我已經30歲了,還得事事按他們的意思辦。所以我就坐在自己房間里夢想,在我的想像中我是自由的,可以做出些奇妙的事兒來!”

“比如說呢?”

她把頭傾向一邊,揚起一道眉毛。

“你把自己的夢對人說嗎?”

“有時候說的。”

她笑著說:“我可不告訴你我的夢。”

我們沈默了一會兒,然後她突然問我,我是個悲傷的人還是個快樂的人。


“這很難說——有時快樂,有時悲傷,可大部時間是在擔心。”

“擔心?你擔心些什麽呢?”

“我也說不清——我想什麽事都有,大多是擔心浪費時間。”

“我的親戚說,你在學校的別名叫‘活神仙’,因為你是那樣與眾不同,你講的課使每個人捧腹大笑,而且你總使大家覺得愉快。這是很不尋常的。”

我問她,她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她又揚了揚眉毛,並不直接看著我,搖搖頭說:“我必須回去了——我們得抓緊。”當我轉過身去拿自行車時,她把身體朝我傾過來靠得很近,她的臉幾乎要觸到我的臉了。她直盯盯地看著我的眼睛說:“”我有個主意。”

我的喉嚨感覺得到她的呼吸。

“我們滑行下橋,”她說,“要快,別用剎車!”


我上了自行車。


“你上來了嗎?”我問她。

“等等”。我在橋底就下車。

所以現在就對你說再見了。

“我至少該帶你到醫院門口啊!”

“不,這樣不太好,萬一有人看到我,就會問你是誰。在橋底我會跳下來,然後你就折回去吧。我不會再見到你了,謝謝你,你不要對事事都很擔心。”她跳上來,臉貼著我的背,手臂緊緊摟著我的腰說:“現在——騎吧!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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