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靜謐,月灑一番清冷在沁墨窗前。

此生用度,只為那一人掏盡心肝,即便繁花過眼,亦是片葉不沾。那日上花轎時,沁墨早已在袖中藏了剪刀,此心為君,此身為君,就算拼上性命,也要留住這身玉潔冰清。

可是不曾想到,靖南王只不過當她是只金絲雀,竟是不屑於她的。

如此卻是極好的,沁墨在心裏深深謝了靖南王的冷淡,謝他無意中的成全。

這顆心從此是死了,只留著一具殘軀,憑借回憶度日。

嫁入王府一載有余,而朱家被抄也這麼久了,沁墨沒有半點家文的消息。靖南王也依舊不曾來過,聽說月前去了關外,一直未歸。

庭前的梨花開了,風吹過時,滿地瓊芳碎玉。

這一日,盈月從外面進來,臉上掩不住的驚喜和慌亂,“夫人,王爺回來了!”繼而又上前一步,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朱公子有消息了。”

呆坐在窗前的沁墨猛地站起,一把拉住盈月,連聲問:“真的嗎?他在哪裏?可還好?”

盈月道:“聽常跟著小王爺的阿湛說,是流放到了塞外,如今是受著苦,但性命無礙了。”

沁墨的嘴角抽動,想笑,卻仰起頭,憔悴的臉龐盡是淚痕。

暮春時節的天氣暖了起來,春水碧月天,如此的良辰美景,也稍稍撫慰了心傷,沁墨斜倚了玉蘭樹,怔怔望著那落花。

不經意側目,卻見身後,一身白衣的靖南王正癡癡望著她。

沁墨掩飾住慌亂,忙垂首施禮。

再擡頭,已然又是一臉冷峻的模樣,靖南王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走過木槿花林時,隱約聽得兩個丫鬟的閑語——

“小王爺好生奇怪,怎麼娶了夫人整日悶悶不樂?”

“定是小王爺心裏中意別的女子,不喜歡這位夫人。”

“自然不是,娶王家女兒是小王爺自己提的,老王爺一向不喜王侍郎的為人,但小王爺再三求了老夫人,老夫人才為他向老王爺求的情……”

雨打黃昏時,靖南王推門而入,一身酒氣,朗星劍眉亦染了一層憂傷。沁墨扶他坐下,想去為他倒杯茶,卻被一雙手緊緊拉住。

“沁墨,”他輕聲喚她的名字,“你為什麼不笑?我初次見你笑,是兩年前在街上,你從轎子裏掀起珠簾,笑得那樣明媚,我一眼便愛上了你。”

“我去求了父親要娶你,他終於允了,可我在成婚當日看見的卻是你一臉哀傷。那日我便知道,你心裏早有了別人,是朱家文。你那時明媚的笑臉是因為路過朱府門前,而成親的隊伍路過朱府時,你從花轎裏探看,我看到的是世上最哀傷的臉。”

沁墨不語,淚濕了一臉。他卻猛然起身,走到桌前,提筆寫下一紙休書。

楊花落盡子規啼。沁墨穿了素布的衣衫,一身輕盈。

馬車在偏門外候著,駕車的是王爺的隨從阿湛,見盈月扶了沁墨出來,忙上前接了兩人手上的包裹。“靖南王,他不來嗎?”

“是,王爺吩咐奴才一路護送小姐到塞外。”

馬車出了城,叢林裏閃出一個身影,一身白衣,策馬而立,他終於還是來了。

沁墨以為情深如自己,也不過不卷珠簾,暗自垂淚,卻不承想,眼前這男子,竟願意因為愛而成全所愛之人,情深至此。

沁墨下了馬車,走到靖南王面前,“王爺恩德,沁墨無以為報,請王爺受我一拜。”

靖南王未發一言,揚鞭而去。

這一別天涯路遠,今生即便再見,也已物是人非,他唯願身後的女子日後能再有如花的笑顏,輕卷珠簾,情深繾綣,即便與她相伴的人不是自己,她若安好,他亦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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