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的流通使中原與邊疆的經濟一體化程度加深，進而增進了文化認同。可以説，從榷場到馬市，展現的不僅僅是中原與邊疆的經濟交流，也是中華各民族之間的經濟交融以及蘊含在經濟交融背後的文化交融。

互市是古代中央王朝與週邊地方政權之間一種重要的經濟貿易形式。宋朝時期的榷場和明朝時期的馬市，都是互市的具體形式。

宋代的榷場

榷場最初設立於宋、遼政權之間的邊境地帶，此後逐漸成爲宋、遼、金、西夏各政權在邊境地帶所設的互市場所。“榷”意爲專賣、專利，“場”則是指場地、場所。榷場貿易歷時三百多年，是這一時期隸屬於不同政權的地區之間開展經濟交流的重要形式。

宋太祖趙匡胤建立北宋政權之後，制定了“先南後北”的戰略。也就是説，宋朝與北部的遼朝保持良好的關係，維持北方局勢相對穩定，從而全力解決南方的問題，榷場因此成爲維持雙方關係的一個雙贏選擇。對於遼朝而言，榷場貿易也是其獲取資源的重要途徑。由於受到自然地理條件、農業技術水平等多方面的限制，遼朝面臨物資供應緊張的局面，通過榷場貿易，可以獲得自身急需的生産生活物資，從而大大緩解壓力。

公元1005年，在經歷了25年的戰爭後，北宋與遼在澶州（古稱澶淵郡，今河南濮陽）訂立和約，史稱“澶淵之盟”。和約的主要內容包括雙方互約爲兄弟之國，以白溝河爲界，宋朝每年向遼朝交納歲幣白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雙方於邊境地帶設置榷場，開展互市貿易。此後，宋、遼之間百餘年間沒有爆發大規模戰事。在此之前，雖然榷場貿易曾經零星出現過，但是“澶淵之盟”標誌着雙方榷場貿易的常態化。不過，隨着雙方關係的噁化，宋遼之間的榷場貿易也逐漸萎縮。

▲內蒙古博物院中的“澶淵之盟”場景。（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榷場貿易不僅緩和了宋朝與遼朝之間的緊張關係，也促使宋朝發展了與其他地方政權的經濟關係。宋朝與西夏建立了榷場貿易後，雙方首先在邊境地區的延州（今陝西延安）、保安軍（今陝西志丹）設置了榷場，此後陸續設置了其他榷場。

宋朝與金朝的榷場貿易始於宋、金之間的一次政治性盟約“海上之盟”。12世紀初期，居住在東北地區的女真人勢力逐漸強大，形成了可以與遼朝對抗的局面。爲了聯合力量夾攻遼，宋、金雙方決定合作。由於遼在地理上阻隔了宋和金，導致雙方需要繞經渤海往來，該盟約由此得名。盟約規定，宋朝將原來納貢給遼朝的歲幣交納給金朝。遼朝滅亡之後，宋、金之間的榷場貿易逐漸發展起來。

隨着宋朝統治中心南移，宋、金達成“紹興和議”，確立雙方並立的格局。雖然宋、金之間有“戰”的情況，但是“和”仍然是雙方交往的主旋律。“和”的主要表現形式之一，就是榷場貿易的運行。具體來説，宋金榷場分佈於秦州—淮水沿線，在宋境的盱眙軍（今江蘇盱眙）、光州（今河南潢川）、安豐軍（今安徽壽縣）花靨鎮、棗陽軍（今湖北棗陽），在金境的泗州（今江蘇境內）、壽州（今安徽鳳台）、蔡州（今河南汝南）等地設置榷場。

兩宋時期，多個政權並立，商品流通並不十分暢通，榷場的設置爲商品交易提供了途徑和場所。交通是榷場選址的重要參考指標之一。一般來説，榷場的位置通常處於交通要道上或者驛站附近，以便商人往來和商品運輸。

榷場貿易的商品主要有中原地區生産的農産品、手工業品和邊疆地區的特産。比如，中原地區的茶葉、藥材、佈帛、瓷器等，邊疆地區的牲畜、皮貨、玉石、氈毯等。但是，並非所有商品都是被允許貿易的。宋朝方面禁止交易的商品有可以用來制作武器的硫磺，書籍雖然允許交易，但是僅限於《九經》。遼朝管制的商品是馬匹，以防止宋朝將其用於軍事。

作爲中原政權與週邊政權的貿易窗口，榷場貿易一般是在和平時期進行的，秉持着平等交易原則，受到嚴格管理。榷場不僅受所在地監司和州軍長吏管理，而且設專官查驗貨物、徵收關稅，此外還有官牙人來評價貨物的等級、收取牙稅。

榷場和榷場貿易在中國歷史上存在了三百多年，具有重要意義。首先，在榷場貿易中交換的生産生活資料，彌補了雙方物資方面的不足。其次，榷場貿易是友好的象徵，它的存在是以休戰爲基礎的，有利於維護不同政權之間的友好關係。第三，榷場貿易加深了中原地區與邊疆地區的經濟聯系，促進了文化交融，爲再次實現“大一統”積累了力量。

(日期：2023-06-27；來源：道中華微信公衆號；本文刊發於《中國民族報》2023年6月27日，作者系北京師範大學歷史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