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還來得及's Blog – December 2016 Archive (8)

陳忠實·第一刀

把兩個副業組相繼送出馮家灘,新任隊長馮豹子騰出手來,按照隊委會的計劃,立即實施對三隊生產管理制度的改革。一天也不敢拖延!陽坡上的麥苗已經泛了綠,時令眨眼就到春分了。

首先要改的,是魚池、豬場、磨房,菜園以及“三叉機”(手扶拖拉機)的生產管理制度。這些單人單項活路,多年來社員意見最大,而又莫可奈何:一來是因為單人獨立的特定勞動環境,幹部不可能跟著監督,幹不幹全憑良心;二來是能幹這幾種優越的工種的人,在馮家灘總是和大、小隊的幹部有著某種關系,大都有一定的來路,所以,幹部歷來也不管。社員只能在閑出時撂幾句雜話,“工分窩”,“敬老院”,說過也就過去了。

豹子和副隊長牛娃分了工,分別先找這些人談談新的管理辦法。倆人商量好談話的原則:講清新的管理辦法,能接受,願意幹,歡迎繼續幹;不接受,不願意幹,絕不勉強,隊裏另外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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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趁還來得及 on December 24, 2016 at 11:02am — No Comments

陳忠實·旅伴

在同一車廂的同一隔間裏,兩位旅客同時找到了自己的鋪位,都是下鋪。他們誰也顧不得瞧對方一眼,忙著把隨身帶上車來的大包小包塞到貨架上去,然後坐到車窗跟前來,火車啟動了。

他們先後坐下,掏煙、點火、噓出一口濃煙,上車時的緊張忙亂情緒舒緩下來,心地踏實地開始旅途生活了,這時才轉過頭來,打量坐在對面的旅伴。倆人的目光一經相遇,幾乎同時驚奇地叫起來:

“啊呀!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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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趁還來得及 on December 21, 2016 at 7:55pm — No Comments

陳忠實·心事重重

太陽剛剛從東山頂上冒出,初冬清早的霧氣還很濃,彌漫在河川裏落光了葉子的楊柳梢頭,流蕩在山嶺的溝溝岔岔裏。

還不到農村吃早飯的時間,方老三就被老伴從飼養室拽扯回來吃早飯。他蹲在院裏的香椿樹下,一滿碗幹面——這是莊稼人出遠門的耐饑食物——已經下肚,三嬸特意在裏頭澆了一勺熱油,他似乎也沒嘗出來。他放下碗,摸出煙袋,皺著眉,繃著臉,瞅著台階上的兩根原木出神:一派心事重重的神色。

“他大——”老伴在屋裏叫。

老三沒擡頭,也沒吭聲,他剛擦著火柴。

“你咋還消停地吃煙!”老伴站在門口,抱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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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趁還來得及 on December 18, 2016 at 6:38pm — No Comments

陳忠實·珍珠

不用收聽廣播電台的天氣預報,我已確信室內溫度超過人體常溫了。墻壁是熱的,桌椅是熱的,窗戶敞開著卻沒有一絲風,剛用新打的涼水洗浸了頭臉,短暫的一陣舒適之後,熱汗又湧流出來,胸膛裏憋得人簡直要窒息了。

我關了電燈,鎖上門,到河邊上去,那兒也許有點夜風。

古老的鄉村小鎮的街道上,偶爾駛過一輛卡車,雪亮的車燈,照出街道兩邊坐著或躺著納涼的赤膊裸腿的男女。南街那頭兒,傳來一陣弦索聲。拐過街心十字,聲音突然放大了。遠遠看去,一只大燈泡吊在樹杈上,亮光下圍擠著黑壓壓一堆人。我猜定那一戶居民有喪事,請來了樂人,為死者奏樂哩。一個沙啞的男聲和一個清脆的女聲正在對唱:

要斬要斬實要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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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趁還來得及 on December 15, 2016 at 9:30pm — No Comments

陳忠實·馬羅大叔

星期六回到家中,剛落坐,母親說:“你馬羅兒叔不在了。”

“什麼時候?”我問。

“昨日夜裏,還弄不清辰時卯時咽的氣。”母親嘆了口氣,“今日清早人才發覺。”

這也許不奇怪。一個老光棍兒,夜裏獨自一個人睡在窯裏,死一百次,大約也不會被誰及時發現的。盡管這樣想,我的心裏仍然禁不住悲哀起來了。

“啥病也沒添,昨日後晌還在村裏轉悠。這倒好,幹幹脆脆,免得受罪。”母親這樣說,言語中伴透著哀傷,“昨日後晌在街巷碰見我,還問你回家來沒。回回碰見我,都要問你回沒回來。我問他有沒有啥事,要幫忙,他都說沒有,只是想……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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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趁還來得及 on December 13, 2016 at 9:51am — No Comments

陳忠實·石獅子

東堡子住著個王二和張三,左右為鄰,一墻之隔,進門不見出門見,低頭不見擡頭見。幾十年來,兩家人雖然免不了為些雞刨狗啄娃打捶的小事犯點口角,卻也沒有發生過大的幹戈,更沒有動過訴訟的事,基本上能夠和睦相處。

王二這人長了一個特別靈的腦瓜。五十年代的初中畢業生,因為家窮,早早畢業回鄉務農。本是鄉村裏不能多得的知識人才,當過團支書,也當過出納、會計,還當過兩任隊長,但無論當啥幹部,都弄不長時間,就惹得意見滿村流。究其原因,主要是心眼太靈了,靈過頭了,經常搞些小手小腳的事,漸漸失去了群眾信賴,後來也就當個普通社員,人稱他靈蟲。張三和王二年紀相仿,小學畢業,文化低了一大截子,生性又木訥,缺言短語,從來也沒當過幹部,人稱張三直杠,或簡稱三直杠,或謔稱三杠子,無論你稱呼什麼,他都一概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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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趁還來得及 on December 10, 2016 at 11:00pm — No Comments

陳忠實·送你一束山楂花

末班遠郊公共汽車開進桑樹鎮,夜幕已經籠罩了這個平原上的古老小鎮。正是伏天,街巷裏擁擁擠擠的房屋門口,坐著或躺著乘涼歇息的小鎮市民,消停而又悠閑。

“票?”女售票員在車窗口喊,“背被卷的——你的車票?”

他知道是喊他,把背在肩頭的被卷放下來,提到手裏,轉過身來,看見女售票員從車窗口伸出亂蓬蓬的燙發頭,一雙審視嚴厲的眼睛正緊盯著他,他說:“沒有票。”聲音的沈靜使自己也暗暗吃驚了。

“一塊錢。”她說得幹脆利落,“加罰一張票。”

“錢沒有。”他的聲音愈加沈靜,沈靜得有點陰冷,“要這捆被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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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趁還來得及 on December 8, 2016 at 7:29pm — No Comments

陳忠實·信任

一場嚴重的打架事件攪動了羅村大隊的旮旯拐角。被打者是貧協主任羅夢田的兒子大順,現任團支部組織委員。打人者是四清運動補劃為地主成份、今年年初平反後剛剛重新上任的黨支部書記羅坤的三兒子羅虎。

據在出事的現場——打井工地——的目睹者說,事情純粹是羅虎尋釁找岔鬧下的。幾天來,羅虎和幾個四清運動挨過整的幹部的子弟,漂涼帶刺,一應一和,挖苦臭罵那些四清運動中的積極分子;參與過四清運動的貧協主任羅夢田的兒子大順,明明能聽來這些話的味道,仍然忍耐著,一句不吭,只顧埋頭幹活。這天後晌,井場休息的時光,羅虎一夥罵得更厲害了,粗俗的汙穢的話語不堪入耳!大順臊紅著臉,實在受不住,出來說話了:“你們這是罵誰啊?”

“誰四清運動害人就罵誰!”羅虎站起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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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趁還來得及 on December 7, 2016 at 10:43am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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