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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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傑《圖騰》
社會封閉,圖騰高懸。
社會開放,圖騰崩潰。
在不健全的社會裏,沈默意味著一種惡劣的態度,一種異端的身份。
在健全的社會裏,沈默僅僅是不作判斷,有那麽一些保持不作判斷的姿態的人,
整個社會的判斷才有可能朝正確的方向發展。
一片茶葉一旦曝曬在陽光之下就會變色。這是遠離孤獨的保護、背叛孤獨的懲罰。
只有螞蟻才喜歡成群結隊,並為食物而互相撕咬。像我這樣的人,只有在孤獨中才能感受到幸福。
寫作是孤獨的分泌物。
聶魯達說:“孤獨培養不出寫作的意願,它硬得像監獄的墻壁,即使你拼命尖
叫嚎哭,讓自己一頭撞死,也不會有人理會。”何必讓人理會呢?放不下桂冠詩人架子的聶魯達,不敢在孤獨中寫作,因而被博爾赫斯視為名利場中的俗人。
孤獨是籬笆。有籬笆,才有自己的園地。
兒童喜歡獨白,成人渴望交流。
所以,成人比兒童更軟弱,更缺乏自信。成長是一個喪失的過程。
教授桃李滿天下、教授的兒子卻淪為不良少年。能夠教好學生,卻不能教好兒子,這是教授的困惑,也是教育本身的困惑。
誰能給出令人滿意的解答?
當我求學北京之後,母親每天都關注北京的天氣預報。父親說,看北京的天氣預報是母親一天中最重要的事。
在蜀中的母親,居然能像把脈一樣,把出北京的體溫。而母親,至今沒到過北京。
北京的1000多萬人口中,母親只認識她的兒子一個人。
關於愛,沒有比這更好的定義了。
余傑《寫信》
講臺上教官滔滔不絕地講,下面是一片鋼筆寫字的沙沙聲。是在記筆記嗎?非
也。
每個人都在一疊厚厚的信箋紙上寫信。時間如此漫長,信寫了一封又一封,絞
盡腦汁,給每一個能夠聯系上的朋友都寫信去。
卡夫卡曾否定過寫信的意義:“真不知道這種想法是怎麽產生的:人們可以通
過信件互相交流!人們可以想念一個遠方的人,人們可以觸及一個近處的人,其他一切都超越了人類的力量。寫情意味著在貪婪地期待著的幽靈們面前把自己剝光。”
然而,當我們被重重包裹起來的時候,剝光自己便成了唯一的衝動。那些日子裏,中隊的信箱常常爆滿,一位朋友說,他一天創下過寫18封信的記錄。那時,我們的信都成了“軍郵”,不用貼郵票。
沈默使我開始寫作。經過一段時間的寫作之後,我卻陷落在更深的沈默中。
女人的眼淚。每當她們理虧的時候,她們便開始流淚,一直流到男人恍然大悟
理虧的原來是自己為止、男人流淚,只能表明軟弱;女人流淚,卻能增添可愛。
相信真理,不要相信那些宣稱掌握真理的人;懷疑一切,不要懷疑自己所擁有
的懷疑能力。
胡適留美歸來,相信改造社會必須從改造文化入手,因此有“二十年不談政治”
的自我約束。他們一班談政治的朋友調侃地說:“適之是處女,我們是妓女。”然
而,不久胡適就大談政治,參與實際運作,處女之身也就破了。
想當處女又不甘心,想當妓女又覺得可恥,這是20世紀中國知識分子的尷尬。
齊克果說:“在哥本哈根我是唯一不被重視的人,是唯一無所用的人,是一事無成的半癡半癲的怪人。”他不願做觀眾,他忍受不了舞臺上庸俗的喜劇;他更
不願做小丑,盡管小丑的角色在觀眾眼裏是偉人。他中途退場了,於是觀眾和演員都向他吐唾沫。
陸軍學院請來一名參加過長征的老紅軍作報告,一講就是3 個小時,而且一點
兒沒有結束的意思。一位同學實在支持不住了,舉手向旁邊的教導員報告:“教導員,我請假上廁所!”該教導員勃然大怒:“你的膀胱就這麽小?”
馬克思說:存在決定意識。那麽,膀胱的大小顯然與覺悟的高低無關。然而,
那時候我們誰也不敢說什麽。(下一篇)
余傑《個性》
個性。個性是一捧荊棘,所有的刺都對著自己的肌膚。
小學的時候,老師在給我的通知書上的評語中往往有這麽一句話:“該同學個
性太強……”而我渾然不覺。老師得出這樣一個結論,無非是當同學們都蹲在教室外的花壇邊看地上的一群螞蟻時,我卻一個人趴在窗口看他們。
渴望理解的往往都是弱者。相反,沒有人能夠理解強者。於是,希特勒便成了同性戀者、女人、兩性人及精神病人。
王爾德說過:“男人與女人之間的關係只有兩種,即愛和恨,而不可能存在友
誼。”
可惜的是,這樣的真理卻由一名同性戀者道出。
我不喜歡小孩。我曾看見一對5 歲的雙胞胎搶一大包餅乾,他們的媽媽將餅乾
分成兩半,在他們面前各自放了一大堆。他們卻用眼光死死盯著對方的那堆。拼命去搶,搶得驚天地泣鬼神。其實,依他們的食量,最多能吃三四片而已。
從那時起,我便不再相信老子所謂的“赤子之心”。老子不是真正的虛無主義
者,我才是。
哥倫布。他們用鐵鏈將他押解回國時,他或許也認為自己失敗了,但是這不證明地球上沒有美利堅這個地方。
我。當我口吃的時候,並不意味著我對世界的認識出現了障礙,恰恰說明我為表層後面的真相所震驚。
余傑《錢鍾書》
吳組湘先生是錢鐘書先生的同窗學友。在一次同學會上,兩位八旬的老人擁抱在一起,吳先生卻說了一句冰冷的話:“你的著作裏什麽都有,就是沒有自己。”
事後錢先生寄了一套厚厚的《管錐編》給吳先生:“我的書,你都沒讀懂。”不平之氣,溢於言表。吳先生去世了,而錢先生成了一個活的神話。吳先生去世後,沒有人敢質疑這個神話。於是,神話越傳越神奇。
據說錢先生曾在病房用蛋糕砸到記者的攝像機鏡頭上,眾人五體投地。這年頭,誰不想上電視亮亮相?但我總覺得這些故事像是變了味的美酒,姜太公早就釀過了。你姜太公不願釣魚,也沒有人強迫你釣,你何必垂著敲直了的魚鉤整天坐在水邊?我想起了《北山移文》。
無疑,錢鍾書是一位優秀的學者。但他並非奧林匹斯山上的神祗,否則在那些悲慘的日子裏,他何必拼命《抓牦選》英譯本編委會負責人這根救命的稻草呢?錢先生字默存,然而,要是他真的保持沈默,他就不可能生存下來了。
大學者,除鍾鐘書外。還有陳寅格。扣年代初。新政權邀其北上任學術要職,陳氏卻要約法三章:“不學馬列,不參加會議,不見高官顯貴。”如此不識時務,日後只能落得個目盲腳腹的悲慘下場。“‘讀史早知今日率,讀書久識人生苦”,看透人世滄桑而不作鄉願之人,這需要阿基米德支起地球的勇氣。
在《柳如是別傳》中,我讀出了陳寅惜的面貌音容;在《管錐編》中,我讀到了密密麻麻的註釋,而錢鐘書自己的面目卻模糊不清。
思想:在黑暗中觸摸每一張息息相關的面孔。一隻鐵柵欄中伸出去的傷痕累累的手。
當一個學者思想枯竭的時候,也就是他在報紙上給青年學生開“必讀書目”的
時候。
余傑《火與冰·先天足而後天調》
余英時先生在他的著名的論文《“五四”文化精神的反省》中說:“‘五四’乃是一個早熟的文化運動,先天不足而且後天失調。” 久居美利堅的大學者並不理解中國:倘若先天足而後天調,那就不叫“五四”運動了。在中國,只有宮廷政變是“先天足而後天調‘”的。
《街道》雜誌報道,1996年8 月15日,在上海商業超市供配貨有限公司副總經理辦公室內,翰維廣告公司的沈雙為一生首次下跪,成了上海第一個向客戶下跪的
廣告人。
6 月17日夜起,沈雙為連著幹了3 個通宵,及時將廣告策劃書交到對方進出口
部經理手中,開價1.2 萬元。但對方卻以種種理由推托,遲遲未能付款。當沈第
11次踏進該公司時,仍吃白板。此時沈突然下跪,達5分多鐘。沈認為自己選擇這種“斯文掃地”的形式絕非僅僅為了1.2 萬元。他多次對該公司經理們重復了一
點:請尊重我的智力勞動。
讀著這則報道,我的心裏總覺得不是滋味。古人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今人則說,人入膝下有尊嚴。沈氏之舉動,自己首先放棄了自己的尊嚴,別人怎麽可能尊重你的智力勞動呢?報道的行文,好像十分欣賞沈的“敬業精神”,有意為其立一個“下跪牌坊”。
中國人總愛下跪,一見清官大老爺膝蓋就不由自主地軟下來。下跪便表明自己
是弱者,是正義的,是值得同情的。下跪包蘊了極為豐富的身體語言,它將評判是非的標準懸空了,它給人以這樣一種誤解——人家都已下跪了,你還不滿足人家的要求,你是人還是畜牲?
報道說,這是沈的第一次下跪,我懷疑;報道說,沈下跪不是為了1.2 萬元錢,我更懷疑。
這樣的敬業精神泛濫起來實在有些可怕。我們便成了乞丐的國度。
余傑《火與冰·下跪》
異曲同工,在1996年9 月11日的《南方周末》上又看到這樣一則報道:“‘不
跪的人’上學了”。說的是韓國女老板讓中國工人下跪時,唯一不下跪的打工仔孫天帥,最近被鄭州大學錄取。10月7 日,鄭州大學現代管理學院專門為孫天帥舉行了入學儀式。
鄭州大學學生處處長將“鄭州大學”校徽戴在孫天帥胸前。鄭州大學現代管理
學院院長說,孫天帥可貴的氣節正是我們民族的脊梁,他的行為正是我們這個民族所具有所表現所呼喚的,同時也是現今社會有些缺乏的,我們免費接收孫天帥入學,是對他這種不卑不亢的民族氣節的推崇和彰揚。
我讀到這則報道時,也有一種不對味的直覺。就好像一道精美的菜,各種佐料放得恰如其分,但一入口味道便令人皺眉頭。孫天帥的民族氣節固然令人欽佩,但品德高尚並不能說明他具備了讀大學的文化素質,報道沒有指出孫天帥所受的教育程度,大約是不便提及。大學不是樹貞節牌坊的地方,也不是先賢詞,它僅僅是一個教育機構。70年代工農兵大學生的“炮制”,效果如何,大家都知道。
物以稀為貴。道德、品質、氣節這些東西是這個時代缺乏的東西,假如把它們當作進入大學的通行證時,它們自身的價值也就被顛覆了。因為知識與道德畢竟是兩個不同的判斷標準:有人有知識而無道德,有人有道德而無知識,有人既無知識又無道德,也有人既有知識又有道德。我們不能說:有知識就擁有了一切,或者有道德就有了一切。
傳授知識的大學是要靠考試進入的。當然,我們不妨為品德高尚的年輕人們辦一所道德大學。
當一位學者的創造力枯竭的時候,他便使用“學術規範”的話語來掩飾自己內
心的虛弱和捍衛自己已取得的、而且將要失去的地位。
一位大師誕生以後,他便成為某種“規範”,這是背叛他的學生們的傑作。學
生們本人成不了“規範”,只能依靠這些“規範”混碗飯吃。這樣,他們理所當然地把一切突破“規範”的行為當作打破他們飯碗的行為。於是,突破“規範”的年輕人便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愛因斯坦的一個基本思想,這一思想是在幾年前由卡爾·波普爾推廣的:在任何一個領域裏,用來評價某種理論的科學標準並不在於人們可以據此來檢驗每種對該理論提出質疑的新體驗的精確性,而恰恰相反,在於人們可以至少在某些情況下指出它的錯誤。
為此,科學中應該具有缺口。對於文學和文學研究來說也完全一樣。
我不喜歡讀規範化的學術論文,我寫學術論文時總喜歡“出格”。寂靜無聲的
學術界,有幾個淘氣的孩子或齊天大聖,豈不有趣得多?
從不談足球,哪怕因此受到攻擊。坐出租車的時候,司機滔滔不絕地談國安隊,我卻一言不發。他開始眉飛色舞,後來臉色陰沈下來,心裏也許在南咕:居然有這樣的怪人!到了目的地,司機狠狠地多要了我好幾塊錢,就因為我不談足球。
人人都在談足球,如癡如狂,即使是女孩子們也著魔似地加入進來。我仍然不談足球,因為這是我的自由——別人愛幹什麽,絕對與我無關。
周策縱教授的《五四運動史》出版後,羅素夫人勃拉克致信給他說:“我於1920年和羅素一同訪問中國,作為一個外國人,我當時未能知道中國正在進行的活動的詳情,這些詳情在你的書裏是那麽美妙地敘說了。但我自己也確實感受到那個時代的、和當時中國青年的精神與氣氛。這種精神與氣氛似乎穿透了我的皮膚。而且從那個時候起我就說過,我已經從在中國的那一年裏吸收了我的生命哲學。我只希望目前英國能有像當年中國青年的年輕一代,希望有像蔡元培校長等人一樣的大學校長,願意支持他們的學生。”
那種能夠穿透一個外國人的皮膚的精神與氣氛令我神往。那是一個鳥兒在天空中飛翔,魚兒在江水中遊的時代。他們的血液是鮮紅的,他們的笑容是燦爛的,他們的聲音是清脆的,他們的心靈是透明的,他們的頭髮是衝冠的,他們與我們是如此的不同——除了慚愧,我們一無所有。
人最大的有限性在於,他不能選擇自己生活的時代。當我認識到這種有限性的時候,我更加痛苦。
余傑《火與冰·圖騰》
社會封閉,圖騰高懸。
社會開放,圖騰崩潰。
在不健全的社會裏,沈默意味著一種惡劣的態度,一種異端的身份。
在健全的社會裏,沈默僅僅是不作判斷,有那麽一些保持不作判斷的姿態的人,整個社會的判斷才有可能朝正確的方向發展。
一片茶葉一旦曝曬在陽光之下就會變色。這是遠離孤獨的保護、背叛孤獨的懲罰。
只有螞蟻才喜歡成群結隊,並為食物而互相撕咬。像我這樣的人,只有在孤獨中才能感受到幸福。
寫作是孤獨的分泌物。
聶魯達說:“孤獨培養不出寫作的意願,它硬得像監獄的墻壁,即使你拼命尖叫嚎哭,讓自己一頭撞死,也不會有人理會。”何必讓人理會呢?放不下桂冠詩人架子的聶魯達,不敢在孤獨中寫作,因而被博爾赫斯視為名利場中的俗人。
孤獨是籬笆。有籬笆,才有自己的園地。
兒童喜歡獨白,成人渴望交流。
所以,成人比兒童更軟弱,更缺乏自信。成長是一個喪失的過程。
教授桃李滿天下、教授的兒子卻淪為不良少年。能夠教好學生,卻不能教好兒子,這是教授的困惑,也是教育本身的困惑。
誰能給出令人滿意的解答?
當我求學北京之後,母親每天都關注北京的天氣預報。父親說,看北京的天氣預報是母親一天中最重要的事。
在蜀中的母親,居然能像把脈一樣,把出北京的體溫。而母親,至今沒到過北京。
北京的1000多萬人口中,母親只認識她的兒子一個人。
關於愛,沒有比這更好的定義了。(下續)
余傑《火與冰·心靈獨白》
一
世界上最不能容忍的垃圾——文字垃圾。所以我每次提起筆時,不禁心涼膽戰。
二
在三教上完某節課,還沒有來得及收拾桌上的書本,門口便如潮水般地湧進一
大群學生。他們如狼似虎地搶占座位,我欲出而不能。很欽佩他們強烈的求知欲望。
同時為自己的懶惰而慚愧。一問,才知道下一節是日語課。忽然想起50多年以前,一群同樣以“北大人”自命的青年,在槍炮聲中唱著宏亮的《義勇軍進行曲》,從北平一直步行到昆明,寧死也不願在那群矮腳豬穢的統治下生活。
西南聯大的校歌已經沒有幾個人記得了。西校門一側的抗日烈士紀念碑寂寞地立著,校友們的名字依舊清晰。我常常在暮色中來到碑前,為這些真正的校友們燃一柱心香。
報紙上登載,日本殯儀館裏背死人的工作大部分由中國青年承擔。而東京紅燈區的妓女裏支那女子的比例也日漸上升。彼岸,所謂的“中華民國”的“總統先生”自豪地說:“我算是半個日本人。”
我不是民族主義者。向仇人學習,也沒有什麽不對。但我依然無話可說,總覺得愧對紀念碑上那一排排名字。這就是歷史?
三
朋友警告我:你的思想太偏激,要是生活在中世紀宗教裁判盛行的年代裏,你一定會被捆在火堆上燒死。
我笑著回答朋友:你也太高估我了。那時,我大概已經墮落成為一名虔誠的教徒。
四
墮落,這是一個朋友對當下大學生階層的精辟評價。我卻寧願使用這樣一組比
喻:如果說當代人的墮落如同坐在一架猛然向山頭撞去的飛機裏,爆炸之後屍骨蕩然無存;那麽大學生的墮落則是從機艙裏跳出來後作自由落體運動,可得一副全屍。北大人呢?北大人只不過多了一把布滿破洞的降落傘而已,照樣摔個半死不活。
墮落:程度的不同,僅僅是降落速度的不同。墮落,具有相同的性質。我們沒
有資格沾沾自喜。北大,已經不是過去的“北大”。
五
國慶節,騎車經過海澱路,一瞥之下,覺得那家金碧輝煌的“肯德雞”連鎖店有些異樣。走近了,原來門口掛出一幅紅色的標語:“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萬歲!”標語下面,是那個加州老頭笑瞇瞇的肖像。覺得美倒還挺能入鄉隨俗的。
六
讀完《資治通鑒》,這才明白蹲在監獄裏的柏楊為什麽要費巨大的心血去翻譯
它。《資治通鑒》是本適合在監獄裏閱讀的書。愛國的青年最好不要讀,這裏面找不到你想找的“悠久的歷史、燦爛的文明”的論據。這些句子只寫在中學的課本裏。
七
海外學者回國來作報告,總喜歡激情澎湃地談“愛國主義”,談得聲淚俱下,一往情深。我一次又一次地被這樣的場面所感動,一次又一次誠誠懇懇地接受愛國主義教育。
終於有一次,我突然冒出異樣的想法:到底“愛國”的是誰?是在國內埋頭苦幹、拼命硬幹的普通人,還是揚我國威、衣錦還鄉的海外同胞?誰更有資格談“愛國”的話題?我絕對尊重海外遊子們純潔的感情。但我總認為,真正愛國的人都是不說“愛國”的。
八
老先生們津津樂道“乾嘉學統”,大師們的牌位重新被擡出來供奉起來。對我來說,卻只記得顧炎武、黃宗益、王夫之三大清初思想家,乾嘉諸老的名字一個也
記不得,也不願意去記。所謂漢學空前絕後的輝煌,不過是文字獄最殘酷的時代裏的一堆文字垃圾而已,我統統不懂,也不以之為恥。
九
薩達姆又當選總統了。唯一的候選人,全票通過。伊拉克外長阿齊茲說:“選舉是公正的。”
十
週末,當代商城。一字排開的十多位美艷照人的廣告小姐很快淹沒在人堆裏。
一大堆男人和女人衣冠楚楚,卻拋開紳士淑女的風度,像饑餓的乞丐撲向麵包一樣向櫃臺前面擠,一雙雙伸出去的手,像是溺水者拼命想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抓起來的卻是一支支的香煙。原來,這是萬寶路香煙在搞促銷活動,美女們胸
前佩著“萬寶路小姐”的飄帶,櫃臺前是一盤盤供顧客免費品嘗的香煙。
報載,中國已經是世界上最大的香煙消費國。而克林頓卻向幾大煙草公司宣戰,
頒布了新的禁煙法案,規定青少年買煙必須提供年齡證明。為同胞的健康擔心,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這個問題,還得向林則徐老前輩請教請教。(下續)
余傑·火與冰的獨白
十一
認識自己的愚昧與卑微,是自信心得以建立的根基。
十二
自信是一種遭人怨恨的品質,因為自卑的人占絕大多數。於是,我註定了不可能擁有太多的朋友。
十三
這個世界上,愛我的人很多,真正理解我的人呢?
十四
生命可貴。
斯大林就是一個異常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有一次他必須乘飛機去波茨坦,飛機準備好了。但是經過長時間動搖後,他拒絕乘飛機,決定改乘火車。代表團甚至開會都遲到了,準備得這麽長久,一切都作了檢查。一貝利亞報告說:準備了一條專線,專門的列車,裝甲的底部。在離柏林的每一公里上站有約15名士兵,並有數輛裝甲車護送。在波茨坦,有內務部所屬的7 個精銳團圍成了3 個圈守衛著他,而契卡分子又有多少。可是別人的生命對他來說只是官方不公開的統計學範圍的事。
生命可貴。
記得拉練途經冒險體驗礦工的生活,帶我們參觀的一名工人師傅說,他們已經不知道什麽叫害怕了。井下暗無天日,漆黑一片,誰知道什麽時候會出現塌方呢?
瓦斯燈下,他安祥的笑容顯得那樣動人。我聞到他身上嗆人的煙味和汗味,暮然覺得這個陌生人的生命與我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系。
十五
真正的太平盛世裏,政府官員即使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民眾也並不一定要贊揚他,因為他們認為這是他份內的事。吏治敗壞的時候,“清官”也就出現了,因為“清官”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出人意外。
中國人的“清官”情結,只不過是對意外的憧憬而已。當電視連續劇《包青天》
風靡大街小巷的時候,我充分體驗到“子民”的辛酸。
十六
孔夫子所說的“禮崩樂壞”的時代,卻是百家爭鳴的時代。
十七
我對“學術”總持懷疑的態度。學術繁榮的時代,往往是思想匾乏的時代。在清代,學術大師們舒舒服服地做亡國奴,舒舒服服地搞學術研究。音韻、訓信、版本、文獻終於掩蓋了揚州嘉定的血與火,掩蓋了三寸金蓮與豬尾巴。
十八
劉再復先生在議論二十五種《怪人論》中指出:“就是在同一個北京大學.在
蔡元培的時代裏,教授們都有很多故事,在他們之後,還是一些教授,如顧頡剛、梁漱溟等,也有很多故事。然而奇怪的是,到了本世紀的下半葉,北京大學的教授們似乎沒有故事了。他們除了著書、教學和寫自我批判的文章之外,頂多還留下一些‘思想改造’中的笑話,沒有屬於自己的故事。”
讀張中行先生的雜文,寫及紅樓的點滴舊是非功過,尤其令人神往。特立獨行之士、異想天開之論,比比皆是。又讀汪曾祺的散文,追憶西南聯大的校園瑣事,同樣讓人心儀。困窘中的尊嚴,苦澀中的幽默,乃見中國“新型知識分子”之人格獨立。大,“好聽”的課和值得崇拜的教授如同鳳毛群角。老先生方方正正,年輕教授也學會了照本宣科。斟詞酌句。
如果每個教授都變作了同一個面孔,那麽北大和別的學校又有什麽區別呢?這是針對北大而言的。劉再復先生則看得更遠,他引用了密勒的名言:“一個社會中,怪僻的數量一般總是和那個社會所含的天才異秉、精神力量和道德勇氣的數量成正比。今天敢於獨立怪僻的人如此之少,這正是這個時代主要危險的標誌。”
我想尋找北大的故事,今天的北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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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by 馬來西亞微電影實驗室 Micro Movie Lab on February 21, 2021 at 11:00pm 7 Comments 61 Promotions
Posted by 馬來西亞微電影實驗室 Micro Movie Lab on February 18, 2021 at 5:30pm 18 Comments 74 Promo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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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by 用心涼Coooool on July 7, 2012 at 6:30pm 39 Comments 54 Promotions
Posted by 就是冷門 on August 24, 2013 at 10:00pm 79 Comments 81 Promo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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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by 葉子正绿 on April 2, 2020 at 5:00pm 77 Comments 69 Promotions
Posted by Rajang 左岸 on August 26, 2013 at 8:30am 29 Comments 62 Promotions
Posted by 來自沙巴的沙邦 on November 4, 2015 at 7:30pm 3 Comments 77 Promotions
Posted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January 5, 2016 at 9:00pm 35 Comments 74 Promo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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