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創意人就是故事人,故事想打動人,首先得對自身的故事感動。許多人以為,選擇文創,就從此無需再朝九晚五打卡敲鐘;才情與光熱,不再蒸發于公桌上。可是,電視廣播、云端出版、廣告行銷、作詞寫曲、影視製作、圖文作家、雕塑藝術、手創設計、作家經紀人、品牌設計……,行行業業充滿美夢,但各個領域的入門方式、發展現況、未來前景、職業特色、工作內容、專業能力、薪資待遇都是大學問。唯有事先做好功課的人,才有圓夢的權利。(Dancer by Julius 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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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 by Host Studio on October 12, 2024 at 8:49pm

愛墾APP:夢境作為情感和時間體驗的交匯點~~成為人類創造力來源的研究,跨越了心理學、哲學、文學理論和神經科學等多個學科領域。以下是一些曾對這個主題進行研究的重要學者與理論——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

弗洛伊德在他的經典著作《夢的解析》(The Interpretation of Dreams)中,將夢視為通往潛意識的關鍵窗口。通過對夢的分析,他揭示了夢境作為情感、欲望和無意識內容的表達方式。在弗洛伊德的理論框架中,夢境具有象征性,反映了被壓抑的情感和欲望。盡管弗洛伊德關注的是無意識的動力學,但他對夢境和創造力之間的關係有深刻洞見,認為夢境能夠啟發藝術和文學的象征性表達。

卡爾·榮格(Carl Jung)

榮格發展了與弗洛伊德不同的夢境理論,認為夢是集體無意識的表現,其中包含了原型(archetypes)和象征。榮格特別強調夢境的創造性功能,他認為夢境通過象征性的方式表達情感和內心衝突,為個人心理成長和創造力提供了靈感。榮格的夢境分析常常被應用於藝術、文學和電影的創作研究,他的理論強調了夢境在情感與創造性之間的橋梁作用。

德勒茲與瓜塔里(Gilles Deleuze & Félix Guattari)

德勒茲與瓜塔里在他們的著作《千高原》(A Thousand Plateaus)中,討論了夢境、無意識與創造性的關係。他們的「生成」(becoming)理論與夢境中的非線性時間體驗有關,認為夢境可以突破固有的現實框架,為人類的創造性和潛力提供可能性。德勒茲和瓜塔里並未直接將夢境與時間體驗結合得如哲學家柏格森那般明確,但他們的理論為後來的研究者提供了如何從夢境的情感流動和象征轉化中激發創造力的理論支持。

安東尼奧·達馬西奧(Antonio Damasio)

作為一位神經科學家,達馬西奧在其情感與意識的研究中探討了情感、時間體驗和創造力之間的關係。在他的書《笛卡爾的錯誤》(Descartes' Error)和《意識的感覺》(The Feeling of What Happens)中,他研究了情感在身體和大腦中的作用,認為情感體驗在意識生成中扮演著關鍵角色。盡管達馬西奧並未直接研究夢境與創造力的關係,他的情感神經科學研究為理解夢境中的情感體驗如何影響創造力提供了理論基礎。

歐文·斯蒂格利茨(Erwin Straus)

Straus是一位現象學心理學家,他在其著作《夢的世界》(The World of Dreams)中從現象學的角度探討了夢境體驗,尤其關注夢中的時間感和情感體驗。他認為夢是個體與時間、空間和世界關係的一種獨特表達方式,夢中的時間體驗是一種質變的時間感,與日常生活的時間體驗有所不同。他的現象學分析揭示了夢境作為情感和時間交匯點的獨特性質。

文學與藝術領域的研究

文學理論家和藝術史家長期以來關注夢境在創作中的作用。比如莫里斯·布朗肖(Maurice Blanchot)探討了夢境、寫作和時間之間的複雜關係,認為夢境與創作過程密不可分。喬治·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則從夢境和無意識的角度探討了極限體驗與創造力。

馬克·博曼(Mark Berman)

心理學家Mark Berman研究了夢境在創作中的作用,並從認知心理學的角度探討了夢境與創造力之間的關係。他的研究顯示,夢境能夠打破我們在清醒時的思維模式,允許更加非線性、自由和發散的思維,從而激發創新和創意。

亞當·菲利普斯(Adam Phillips)

作為一位英國的精神分析學家和作家,菲利普斯探討了夢境與創造性的關係。他強調夢境在打破意識思維的常規中發揮的作用,夢境提供了不同的情感視角和時間體驗,使我們能夠重新審視我們的欲望、恐懼和想象力。

現代認知科學與夢境

現代認知科學家如 Ernest Hartmann 通過夢的情感調節理論,探討了夢境作為情感加工與整合的機制。他的研究表明,夢境有助於個體在夢中處理情感上的挑戰與沖突,這種處理方式有時能激發創意解決問題的潛能。

夢境作為情感與時間體驗的交匯點與創造力的關係,跨越了多個學科。無論是在心理分析、現象學、神經科學還是文學理論中,研究者們都認識到夢境能夠提供非理性、象征性和情感驅動的思維方式,這些方式突破了線性時間和邏輯思維的限制,成為激發創造力的重要資源。

Comment by Host Studio on July 5, 2024 at 6:01am

[月光]

月光像建築師於貝·羅貝那樣,給每家花園裡點綴上白石台階、噴水池和半掩的柵門,但是它偏偏把電報局大樓吞噬掉了,只給它留下一根攔腰截斷的柱子,虧得柱子上還保存下了不朽遺跡的壯美。。

[無辜]

人們覺得有欲望是無辜的,但他人也有欲望則是殘忍的。……有什麼比這類謊言更為常見的呢?那是保存自身最必要和最常見的工具。然而我們卻試圖把謊言排斥在我們愛戀的女人的生活之外,它正是我們到處窺伺、偵查和憎惡的東西。它使我們心煩意亂,足以導致一種決裂,在我們看來它似乎隱瞞了最嚴重的缺陷,除非它隱瞞得極其巧妙使我們完全沒有任何懷疑。我們正處於這樣古怪的境地:我們對一種病原是那樣的敏感,這種病原到處迅速而又大量的繁殖使它對於其他人變成無害的,而對不再有免疫力的不幸之人卻變得十分危險!

(摘自:《追憶似水年華》[法語: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英语:In Search of Lost Time: The Prisoner and the Fugitive],[法国]馬塞爾·普魯斯特 [Marcel Proust ,1871年—1922年] 的作品,出版時間:1913–1927,共7卷)

Comment by Host Studio on July 1, 2024 at 8:50pm

馬塞爾·普魯斯特·突然煙消雲散的時間

如果說這就是那個突然煙消雲散的時間的概念,那麼,沒有從我們身上剝離的年華,我現在想使它突出到這個程度的年華,它就是此時此刻在德·蓋爾忙特親王府裡響起的我父母送斯萬先生出去的腳步聲,宣布斯萬先生終於走了、媽媽很快就能上樓來了的小鈴鐺尖厲、清脆、丁叮咚冬連綿不絕的金鐵聲,這些聲音依然縈繞在我耳畔,它們雖然在過去那麼遙遠的位置上,我卻聽到了它們。所以那些事件,它們的位置肯定全都在我當初聽到那些聲音的那一刻和今天蓋爾忙特府的下午聚會之間,想到那一樁樁一件件,我驚恐不安地發現正是這只鈴鐺在我心中叮咚作響,由於我已記不清楚它們是怎麼消失的,致使我絲毫改變不了那尖厲的鈴聲,為了重現這鈴聲,為了清楚地傾聽這鈴聲,我還得盡量不把我周圍面具們的交談聲聽進去。為了盡量把這鈴聲聽清楚,我不得不深入反省。真的就是那串叮咚聲在那裡綿綿不絕,還有在它與現時之間無限展開的全部往昔——我不知道自己馱著這個往昔。當那隻鈴兒發出叮咚響聲的時候,我已經存在,而自那以來,為了能永遠聽到這鈴聲便不許有中斷的時候,而我沒有一刻停止過生存、思維和自我意識,既然這過去的一刻依然連接在我身上,既然只要我深入地自我反省,我就仍然一直回到它那裡。……

當我意識到整整這麼長一段時間已經被我沒有間歇地活過來了,想過來了,分泌出來了,這便是我的生活,這便是我自己,不僅如此,而且還意識到我每時每刻都得讓它與我保持相連,讓它支撐著我,而我剛棲息在它令人頭暈目眩到頂巔,不搬動它我自己就無法移動一下,想到此我感到困乏和恐懼。貢布雷花園的鈴聲,那麼遙遠而又在我心裡,我諦聽這鈴聲的日子在我並不知曉為我所有的那個廣闊領地裡是一個基准點。看到在我腳下,其實在我身上有那麼多年年歲歲,我感到天旋地轉,好像我是在千萬米的高空中。

……如果這份力氣還讓我有足夠多的時間完成我的作品,那麼,至少我誤不了在作品中首先要描繪那些人(哪怕把他們寫得像怪物),寫出他們佔有那麼巨大的地盤,相比之下在空間裡為他們保留的位置是那麼狹小,相反,他們卻佔有一個無限延續的位置,因為他們像潛入似水年華的巨人,同時觸及間隔甚遠的幾個時代,而在時代與時代之間被安置上了那麼多的日子——那就是在時間之中。

【結束語】摘自:《追憶似水年華》[法語: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英语:In Search of Lost Time: The Prisoner and the Fugitive],[法国]馬塞爾·普魯斯特 [Marcel Proust ,1871年—1922年] 的作品,出版時間:1913–1927,共7卷)

Comment by Host Studio on June 20, 2024 at 5:58am

伍爾芙·可憐、渺小的地方

妳可以走上一整天,也遇不到一個人,在好幾英里路之內,沒有一所房子,一座村莊。獨自一個,妳就能絞盡腦汁來思索,解決一些問題。在那兒,有一些自古以來人迹罕至的小小的沙灘。海豹豎起它們的身軀盯著妳瞧。有時候,他似乎覺得,在那野外的一座小屋子里,獨自一人,他就可以——他的思緒突然中斷,他歎了口氣。他沒那個權利。他可是八個孩子的父親啊——他提醒自己。要是他還想把現狀稍爲改變一下,他就是個不知足的畜生和惡棍。安德魯將成爲一個比他更好的人。普魯將成爲一個美人兒,這是她母親說的。他們會稍稍阻擋住那股洪流。但整個說來,那是件小小的傑作——他的八個孩子。他想,他們的存在表明,他並不完全詛咒這個可憐渺小的宇宙,因爲在這樣一個黃昏,他瞧著眼前的這片土地在夜色中漸漸縮小,那個小島似乎小得可憐,它的一半已經被海水吞沒了。

“可憐、渺小的地方,”他喃喃自語,歎了口氣。

她聽見了。他說了最憂郁的話。但她注意到,他說過這樣的話之後,往往馬上顯得比平時更爲興高采烈。這些措詞不過是一種文字遊戲而已,她想,要是她說了他所說的話的一半,她就會用槍打碎自己的腦殼。

這樣玩弄辭藻真叫她生氣,于是她用一種實事求是的口吻對他說,這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可愛的黃昏。他無病呻吟些什麽呢,她一半好笑,一半埋怨地問道,因爲她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麽——要是他沒結婚,他會寫出更好的著作。

他可沒抱怨,他說。她知道他沒抱怨。她知道他沒什麽可以抱怨的。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舉到他的唇邊,帶著強烈的感情親吻了它。這使她熱淚盈眶。他立刻放下了她的手。

他們轉身離開了這片景色,挽著手臂,開始走上那條長著銀綠色長矛似的植物的小徑。他的胳膊差不多像個小夥子的胳膊,拉姆齊夫人想道,瘦削而堅定。她高興地想,雖然他已年逾花甲,還是多麽強健,多麽豪放,多麽樂觀。像他那樣,確信世界上有各種各樣可怕的事情,但這似乎毫不使他氣餒,反而叫他高興,那可多麽奇怪。這不是很奇怪嗎?她在心中琢磨。她似乎覺得,他有時確實與衆不同:對于平凡的瑣事,他生來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不置一詞;但對于不平凡的事情,他的目光像兀鷹一般敏銳。他透辟的理解能力,常常使她吃驚。但是,他注意到那些花朵了嗎?不。他注意到這片景色了嗎?不。他注意到自己親生女兒的美麗了嗎,或者,他是否注意到他的盤子里是塊布丁還是烤肉?和他們一起坐在餐桌旁邊,他心不在焉,就像在做夢一般。她擔心,他那種大聲自語、高聲吟詩的習慣,恐怕是發展得越來越厲害了;因爲有時候這使人發窘——

最美好、最光明的日子,已經消逝!(摘自:弗吉尼亞·伍爾芙:到燈塔去 29

Comment by Host Studio on June 14, 2024 at 4:45am


翟永明詩歌·一個無邊的路由器

一個無邊的路由器

悄無聲息 佔領了我們的身體

像植物曾經佔領地球

像動物曾經佔領世界

我們會成為遠古物種嗎?


基因系列 管理我們的身體

但毛髮、皮膚 拜父母所賜

我們的大腦將與宇宙連線

我們的存在 退為一種模式

深邃或原始 當浩瀚抵達

我們像星群一樣閃耀

像日月一樣高掛


但我已遠離塵世 成為幽靈

人生沒有倒檔

只有倒敘

Comment by Host Studio on May 19, 2022 at 4:15pm

高宣揚:柏格森對21世紀哲學研究的現實意義——《創造的進化》發表100周年紀念

2007年是柏格森著作《創造的進化》(L' Évolution créatrice)發表100周年。柏格森以其敏銳觀察力,在這部劃時代的哲學著作中,指明了現代哲學研究的關鍵論題,把生命當成哲學思考的焦點和原動力,使哲學不僅更緊密地與人的生活命運結合在一起,而且也使哲學與自然科學找到了相互結合的關節點。當代哲學、科學技術和整個社會在一個世紀以來的發展進程,已經並將繼續證實柏格森的思想的深刻性和前瞻性。為此,2007年成為了當代法國哲學家圍繞柏格森而重新思考人類文化和哲學的生命本身的歷史契機,力圖把握21世紀全球社會發展的珍貴轉折機遇,以柏格森的思路為主要參照點,重新探索哲學與科學相結合共同揭示生命奧秘和實現文化創新的可能前景。

一、柏格森哲學的生命力

2007年,法國及整個西方哲學界圍繞柏格森著作《創造的進化》所召開的各種研討會以及為此發表的各種最新著作,主要是重新探索《創造的進化》的重要意義,並由此全面重新估價柏格森哲學思想在法國,以至整個西方哲學史上的地位。

一位思想家的卓越貢獻,往往不會在一次性的探索中全面完成。這是因為,一方面,任何一位真正思想家的創造過程本身,總是內含活躍的生命力,其內容和思路複雜而富有波動性;另一方面,歷史也具有其自身的生命,時時或隱或顯地重組,形成歷史生命的各種力量相互牽制,構成緊張的張力網,其方向潛在著多維度的發展可能性,其內容也不斷地發生變化。所以,任何歷史評估都勢必一再地反復進行,特別是要依據和結合各個時代的具體條件來進行。

關於柏格森哲學的性質及其在哲學史上的應有地位,哲學界向來有很多爭論。[1]在當代法國哲學史上,柏格森哲學的命運和遭遇是多變和曲折的。[2]當他在世時,他的哲學才華及其著作的文風魅力,曾經廣泛地吸引大多數人對他的尊重,以至在20世紀最初30年內達到將他個人神秘化,並對他產生崇拜的程度。

1889~1934年,柏格森先後發表《論意識的直接材料》(Essai Sur Les Données Immédiates De La Consciences,1889)、《物質與記憶》(Matière Et Mémoire, 1896)、《論笑》(Lerire,1899~1900)、《形而上學導論》(Introductionàl a métaphysique,1903)、《創造的進化》(L’ évolutioncréatrice,1907)、《精神能量》(L’ énergiespirituelle,1919)、《道德與宗教的兩個根源》(Les Deux Sources D eLa Morale Et De La Religion,1932)及《思想與變動者》(La Pensée Et Mouvant,1934)等重要著作,使他不僅在1900年被選為法蘭西學院院士,而且在1928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柏格森哲學的獨創精神,使他在法蘭西學院的課程,總是座無虛席。著名作家查理·貝居(Charles Péguy,1873~1914)、艾略特(Thomas Stearms Eliot,1888~1965),哲學家馬里坦(Jacques Maritain, 1882~1973)、吉爾松(Etienne Gilson, 1884~1978)、讓·瓦爾(Jean Wahl, 1888~1974)及許多科學家等,都成為他的忠實聽眾。

但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柏格森漸受冷落,盡管當時名噪一時的薩特[3]、梅洛-龐蒂[4]和列維納斯等人均直言不諱地聲稱柏格森思想對他們的深刻影響。

應該感謝安德列·羅比奈(André Robinet)和德勒茲(Gilles Deleuze,1925~ 1995),因為前者在1959年柏格森百年誕辰時,特地發表紀念文章[5],倡議隆重紀念這位思想家,還為他編輯出版了《柏格森著作文集》[6];後者則在風起雲湧的1968年學生運動前夕,發表《論柏格森主義》,強調柏格森哲學的主要貢獻就在於提出“多質多元性”(la multiplicité)的概念。[7]

德勒茲在柏格森哲學寶庫中的新發現,不但推動了柏格森思想的研究,而且也促使人們重新思考啟蒙以來的現代性原則對整個哲學史研究的複雜影響。

由此出發,從20世紀70年代至今,柏格森的哲學一再地被重估,並因此推動了當代法國哲學的更新。

為了盡可能準確把握柏格森思想的精華,既要具體地探索貫穿於他的著作中的基本思路,又要圍繞他所面對的歷史論題,尋找他所處時代的哲學爭論的焦點。所以,從20世紀90年代起,法國哲學界研究分析柏格森的著作,幾乎涉及各個方面,其中最重要的包括:維亞德·巴倫著《柏格森》[8]、加利佑著《柏格森導讀》[9]、巴爾巴拉斯著《經驗的轉向》[10]、布拉多著《論當場顯現與超越的場域:柏格森哲學中的意識與否定性》[11]及沃爾姆著《“物質與記憶”導讀》[12]等。

 

在此基礎上,研究柏格森的專家、巴黎高等師范學院“法國現代哲學研究中心”主任兼里爾第三大學哲學教授弗列德里克·沃爾姆(Frédéric Worms, 1964~),在發生世紀轉折的2000年,倡議召開題為“關鍵時刻1900年的哲學”(Lemoment 1900 enphilosophie)的研討會,以柏格森哲學為軸心,集中探討20世紀轉折時期的哲學氛圍及其焦點。研討會並不單純表面地只比較當時出版的各種重要哲學著作及其思想,也不停留在觀察當時流行的各個學派及其理論,而是試圖發現1900年的哲學思考的中心論點及其歷史根源和廣闊的人文社會科學基礎,同時又使之與2000年加以比較,以便總結出貫穿前後兩個時期的本質性思想特征。[13]

Comment by Host Studio on May 19, 2022 at 4:15pm

弗列德里克·沃爾姆在他的最新文章中畫龍點睛地概括了柏格森的主要貢獻。沃爾姆說:柏格森的天才發現,就是明確而具體深入地揭示了作為哲學研究主題的“生命”中所隱含的“思想與時間之間的矛盾”(la contradiction entrela pensée le temps)[14]。正是這個思想核心,使柏格森哲學無愧成為法國哲學史發展的新轉折點:它宣告了統治300年之久的“笛卡爾時代”的終結以及新哲學時代的開始。[15]

“生命中的思想與時間之間的矛盾”這一命題,實際上已經以最濃縮的象征性語言,概括了一個世紀以來西方哲學的整個理論爭論的基本精神。

二、作為“絕對”的精神生命

柏格森的思想的珍貴性,恰恰在於他自覺地視思想創造為生命,並比他的同時代人更深刻地把握了文化和哲學創造的焦點論題,以他人無法企及的廣闊視野和敏銳洞察力,試圖在對於生命的哲學探討中把握解決關鍵論題的鑰匙。

柏格森一生始終不停地思考哲學和生命的基本問題,並試圖一再地探尋新的可能性,重新依據科學和文化的最新成果的啟發,推動他的哲學思路在生命自身的創造進化中不斷更新。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懷疑傳統形而上學和認識論的基礎,試圖根據當時科學的最新發現,全面反思達爾文進化論及其他實證科學的基本原理,再反過來思考從生命的角度進行哲學改造的可能取向。

 

實際上,從19世紀下半葉開始,以生物科學和生命科學的發展為基礎,而發生的技術革命及其對全球經濟,乃至整個社會結構的衝擊,使西方哲學從19世紀末起,就面臨如何更新哲學基礎研究的挑戰性問題;分析哲學、現象學、生命哲學、存在主義、新馬克思主義、新托馬斯主義、人格主義等學派,都紛紛以其基本觀點為基礎試圖和盤托出改造哲學的新方案。不僅著名哲學家,而且傑出的自然科學家、人文社會科學家、文學家和藝術家,包括羅素、胡塞爾、柏格森、愛因斯坦、彭加萊、韋伯、杜爾凱姆、弗洛伊德、狄爾泰、普魯斯特等,都紛紛在同一時期接二連三地圍繞類似主題發表著作,其共同點就在於揭示:科學技術的進步及其後果,已經使古典傳統哲學的思維模式及其基本方法論完全失效;哲學、文學和科學創造必須圍繞生命論題而關懷人的命運。

當時,如果說愛因斯坦是以其天才的相對論,顛覆了舊科學認識及其機械論思考的典范,那麽,柏格森就在哲學上敏銳地抓住了“時間”論題的要害,試圖使哲學徹底打破舊形而上學的桎梏,實現哲學本身的科學改造。然而,號稱最符合科學精神的分析哲學代表人物羅素,卻在1910年強烈地攻擊柏格森新哲學的基本范疇“直觀性”(Intuition),並不惜回溯到啟蒙時代,借用伏爾泰對盧梭的批評語詞,嘲笑柏格森“試圖把我們拉回蜜蜂和螞蟻群的生活方式”[16]。

其實,羅素只是把哲學改造的關鍵問題,建立在數學的邏輯研究的基礎上,而其重點是建構真理語句表述的基本模式。柏格森為此指出:他所感興趣的,毋寧是無法通過數學還原的“非空間化的無形的生命時間”,即“在思想中運作的生命的綿延”;它既不是笛卡兒、牛頓、康德等人源自自然科學模式的時間概念,也不是羅素、愛因斯坦等用最新數理邏輯或相對論公式所可以簡單概括的。

生命的奧秘,在柏格森看來,就在於穿透在時間複雜脈絡中的本質性思想的“創造的進化”。因此,真正的科學以及以科學為基礎的現代哲學,必須以揭示“生命”、“思想”、“時間”和“語言”的四重交錯關係及其運作邏輯為己任。在這個意義上說,“生命時間”就是現代哲學所必須優先思考的“絕對”(L’Absolu)。

柏格森尖銳地指出:不但不能單靠現代數學,以及以它為基礎而建構的現代科學,而且也不能局限於理性、經驗形式的分析及語句上的邏輯模擬推演。哲學家有什麽理由,非要把具有生命價值的人的思想和行為,局限在理性和經驗所劃定的界限之內?從日常生活行為到藝術、哲學和宗教的各種更高一層的創造活動,難道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超越理性和經驗,並不斷地顯示與難於言表的複雜內心變化的密切關係嗎?

有趣的是,柏格森的同時代人維特根斯坦(Lugwig Wittgenstein, 1889~1951),也從另一個角度尖銳地揭露了以羅素為代表的劍橋學派,熱衷於“科學語言”邏輯分析的缺陷。正如布雷斯威特(Richard Bevan Braithwaite, 1900~1990)所指出的:“我們可以事先肯定,宣稱從邏輯上必然的前提出發,憑借邏輯上必然的蘊涵,派生出有意義的經驗命題,在某些方面是錯誤的。”[17]維特根斯坦從20世紀30年代之後甚至還向前走得更遠,直接導向《哲學研究》的語言遊戲思維模式。維特根斯坦的思維方向,從另一個側面與柏格森思索哲學改造的路徑相呼應,並顯示了它的可取性。(高宣揚:柏格森對21世紀哲學研究的現實意義——《創造的進化》發表100周年紀念, 2017-02-16 愛思想)

Comment by Host Studio on May 18, 2022 at 6:38pm

(續上)顯然,如果說,柏格森極端重視哲學與科學的新型關係的話,那麽,他所理解的科學,絕不是理性主義和經驗主義框架中的科學,而是對於生命發展中的思想、經驗、語言、感情、意誌和藝術創作想像力等複雜因素以及帶有一定神秘性力量的交錯多變網絡的觀察和直觀體驗,特別是必須通過生命在時間的無形隧道中的“創造性進化”,去把握世界的存在奧秘。如果哲學要與科學相結合而實現科學化,那麽,它所應該探索的,恰恰就是這樣的複雜網絡。21世紀初的生命科學成果本身,也已經以科學發展的事實,證實了柏格森生命哲學原則的重要意義。

1.生命的特征就是創造

在柏格森之前,從19世紀中葉開始,在自然科學迅速發展的影響下,就已經出現像斯賓塞那樣的傑出哲學家,主張采納達爾文進化論的模式,批判傳統形而上學。斯賓塞的思想給予柏格森深刻的啟示。盡管“斯賓塞的哲學旨在把握事物的真跡並以事實的細節作為模式”,但它仍然“未能避免從含糊不清的一般性中跳出的缺陷”。[18]更確切地說,斯賓塞並沒有真正把握生命進化的特征,即它的永遠創造精神。

生命的無限創造精神,既表現在肉體行為在時空上的不斷運動變化,也表現在精神生活在質的層面的無限多樣的異動可能性。肉體和精神心靈的生命的創造性進化,並不單純停留在可觀察到和有形的現實世界,而是在現實與可能相交錯的複雜場域中進行;必須超越現實和“客觀存在”的領域,探索可能性、潛在性和偶然性及其與現實的交錯關係。

因此,生命的綿延並不只是體現在可觀察的時間連續性,也不只是呈現為單向的一線性延續,而是與極其複雜的中斷性、斷裂性和交錯性形成盤根錯節的亂麻團,同時又內含著難以預測的張力關係的變動可能性。

歸根結底,生命的這種綿延性,主要由其內在本能的“生命衝動”(élanvital)所推動。因此,它在本質上是質的多樣變動性的呈現,因而也往往導向超越現實的多種異質傾向。實證主義所關心的重點,是現實的“客觀”存在的對象或“事實”,而他們所依據的知識、理性和經驗,都只能停留在對於事物的表面認識和“檢驗”,所以,這種方法雖然號稱“科學”,但始終無法揭示生命的內在創造本質。

生命的創造的進化,已遠遠超出實證主義的觀察范圍,而且也不同於海德格爾的現象學存在論。讓·伊波利特(JeanHypolitte,1907~1968)在比較柏格森與海德格爾的時間觀的時候,特別強調兩者的生命觀和時間觀的差異。[19]

伊波利特指出:海德格爾批判傳統形而上學的努力,無疑推動了哲學家對生命的探索進程。但海德格爾仍然強調具有一定“主體”意義的單個性的特殊“此在”(Dasein)的中心地位,使生命的複雜性、偶然性、斷裂性、重復性、深不可測性、突發性、細膩差異性以及多方向進取性等,都被“此在”的“在世生存”所限定。

柏格森認為,實證科學固然難以理解生命的奧秘,而且,單個的“此在”的任何“抉擇”、“詮釋”和超驗努力,也都無法掌握生命深層隱含的“非人性”創造力量。所以,伊波利特得出結論說:“整個柏格森哲學可以壓縮成這樣一句話:“哲學應該成為超越人的一般條件的努力。”(ToutelaphilosophiedeBergsonpourraitsecondenserdanscetexte:‘Laphilosophiedevraitêtreuneffortpourdépasserlaconditionhumaine’)[20]

 

2.生命就是自我啟動和自我限定

生命不是現實存在中的有形體和客觀對象,它不在它的目的、表現過程和終點中表現它的本質。生命固然有生有死,有時間和空間的存在形式及其限制,但它的本質卻不在現實展現出來的“結果”、“形式”或“結構”上;生命的真正奧秘,深藏於其根源及其原動力。這是超越時空限制的“生命衝動”,它是其自身內部的生命傾向的自我表演,它始終是自我展示、自我決定、自我選擇、自我限定和自我變動的多種趨勢的力量合成。

3.生命運動的可能性和不可預測性

柏格森強調指出:生命始終處於運動中,而且,由於它的動向和綿延趨勢只決定於內在的“生命衝動”,所以,生命屬於可能性的范疇。傳統的因果關係、前後系列觀以及具體和抽象的對立關係等,都不能真正把握生命時間的本質,尤其無法揭示其可能傾向。正因為這樣,柏格森很重視最新數學和自然科學對可能性、或然性、潛在性、偶然性和混沌領域的探索成果。

柏格森曾經和彭加萊以及愛因斯坦等數學家、物理學家一起探索相對論、微積分、混沌理論等,試圖從中受到啟示,進一步說明生命的可能的複雜變動趨向及其內在根源。盡管如此,柏格森仍然不願意停留在自然科學的現成成果上,更不打算簡單搬用自然科學的公式。

柏格森在他的《創造的進化》中尖銳地指出:“理智恰恰是以對生命的自然不可理解性作為其特征的。”(l’intelligence estcaractérisée par une incompréhension naturelle delavie)[21]生命的複雜性和變動性的真正根源,既然內含於生命自身之中,那麽,人們沒有任何理由非要在生命之外,把生命當成被某個主體的觀察和研究的“對象”,“從外部”對它進行指手畫腳的“說明”。柏格森堅信傳統科學對生命的研究方法將是徒勞無益的。

由於柏格森一直受到法國的心靈哲學(philosophie de l’esprit)的教育和影響,又對理性主義和經驗主義缺乏信心,使他寧願訴諸於從普洛丁以來的神秘主義

近50年來,法國及西方哲學界在重新評價啟蒙的過程中,針對啟蒙時代前後對神秘主義的排斥以及現代性思想本身的悖論的日益暴露,對神秘主義的研究呈越來越強的趨勢。重新評價啟蒙是與重新評價神秘主義、非理性主義同時進行的。同樣的,對柏格森哲學的重新評價,特別當涉及極其複雜的生命論題的時候,越來越多的思想家同意柏格森的看法:不能排斥神秘主義的積極意義。[22]

Comment by Host Studio on May 17, 2022 at 3:15pm

4生命的基本形式是綿延:生命的綿延不同於時間。時間雖然也表現綿延,但它只是從“量”的多樣性 (multiplicité quantitative)出發,因此它只是屬於數學的研究對象;與此相反,生命的綿延是從質的角度,是質的多樣性 (multiplicité qualicative) 的表現。柏格森指出,生命的展現過程,就是“維持自身”( La Vie est maintien de soi);而維持自身就是在它自身范圍內實行自我開放和自我展開。

一切生命過程,都是力圖通過自身的維持和延續,來不斷彌補和補充生命自身的欠缺。在這個意義上說,生命就是“活著”,就是“延續生存”(survivre)。這就是“綿延”(la duration)的本意。


這就意味著:生命從來不是一次性完成的,它不是通過一次性的創造活動就可以一蹴而就。生命需要在它的綿延中實現一再的更新化的創造活動。正是通過一再的超越,永不滿足地實現更新,生命才能克服原先的欠缺,不斷地彌補其生存中所感受的“不滿”,填補其部分的“空虛”,也補償其消耗的部分。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說,柏格森的生命衝動理論,一方面不同於達爾文進化論,因為進化論排斥“超越”;另一方面也不同於基督教神學所說的神創論,以為萬能的神只需在一次性的“創世”奇跡中,就可以完備地和一勞永逸地造出一切事物。


柏格森所主張的生命綿延是指生命存在過程中的不斷超越。所以,綿延也是“超驗”(la transcendance)


5生命的自由本質


在可見的生命現象背後,究竟是什麽始終維持和延續生命本身的存在及其創造活動?柏格森在30歲的時候發表的《論意識的直接材料》開宗明義宣稱:“我們必須通過語詞表達,而且我們往往要在空間中思考。也就是說,語言要求我們在觀念之間,確立像物質對象之間的明確間斷性那樣的清晰的區別性。采納這些,固然有利於實際生活,而對大多數科學來說也是很必要的。但是,我們不禁要問:由一些哲學問題中所產生出來的各種不可克服的難題,難道不就是因為人們往往硬要把本來不占據空間的現象固執地在空間中堆積起來嗎?……為此,在各種問題中,我們選擇了形而上學和心理學共有的自由問題。我們試圖借此指明,在決定論者及其對立派之間的所有爭論,都蘊含著對延續和廣延性、連續性和同時性、質量和數量之間的預先的混淆。一旦消除這個混淆,人們也許可以看到:一切旨在反對自由的言論都將煙消霧散。”[23]


在柏格森看來,歷史上圍繞人和世界而發生的一切傳統哲學爭論,其目的無非就是試圖尋求剝奪生命自由的論據。相互對立的舊形而上學的理論的共同點,就是柏格森所揭示的上述一連串的“混淆”,即通過他們的時間和空間的論證,把生命的歷程納入他們所設計的各種時空學說中,以達到剝奪生命自由的目的。柏格森創立的生命哲學,旨在駁斥傳統形而上學的兩大對立派別即決定論及其對立派,使生命真正擺脫他們所設置的圈套,不再相信他們所散布的關於延續和廣延、連續性和同時性、質量和數量的相互混淆的傳統論述,獲得真正的自由。


生命在本質上就是一種自我決定和自我創造的獨立單位;也就是說,歸根結底,生命是自由的。


為此,柏格森對康德的自由觀進行批評,因為康德一方面混淆了時間和空間,強調在經驗的感性時空系列中,人受到因果性和必然性的限制,沒有自由;可是,另一方面,康德又把自由推到時空之外的領域,以為只要人終究遵循理性,歸屬於理智世界,就可以獨立於自然規律而獲得自由。[24]


但生命的自由性恰恰來自它的非空間性和非時間性。生命超出了空間和時間系列的范圍,不需要具有連續系列性質的空間和時間的約束,也不需要前後左右的順序性和秩序性。生命的自由使它可以交錯重疊、毫無秩序地存在和展現,就像後來德勒茲在他的《論折疊》的著作中所描述的那樣。[25]


生命的自由建立在心理狀態的強烈緊張性(l’ intensité)和意識狀態的多質多樣性(la multiplicité) 的基礎上。因此,《論意識的直接材料》的前兩章先逐步地論證完全不同於物質的心理和意識的特殊性,然後,柏格森才清楚地論證自由的本性。


在紀念柏格森的《創造的進化》發表100周年時,法國科學院院士兼法國哲學會主席貝爾納特·布爾喬亞指出:“柏格森的自由觀是與他的生命自我創造觀相一致的。對柏格森來說,生命的存在就意味著創造,也就是擺脫進化論所說的自然選擇規律,只憑借生命自身的自由創造,就可以實現生命自身的存在方式。”[26]

生命的綿延就是不停頓地創造的延續,是一次又一次的事件的重演和更新。每次創造都由生命自身開始,無需以前期的生命創造作為基礎或出發點,也無需決定於外在的規則。所以,每次創造都是一個正在進行中的自由行動。
(高宣揚:柏格森對21世紀哲學研究的現實意義——《創造的進化》發表100周年紀念, 2017-02-16 愛思想)

Comment by Host Studio on May 15, 2022 at 11:11pm

(續上)三、“另類”的現象學研究

如果說柏格森未能與分析哲學合拍,那麽,他在很大程度上倒是與現象學不謀而合。但是,柏格森又在許多基本問題方面,異於胡塞爾。

柏格森和胡塞爾一樣,從小就顯示其數學天才,並熱愛自然科學。但他對自然科學的看法,既根本不同於笛卡爾,也不同於18和19世紀大多數自然科學家的觀點,甚至也不同於胡塞爾。他反對唯科學主義、唯物主義和實證主義,也反對各種理智主義哲學,反對主客體二元對立的傳統思維模式,同時又反對胡塞爾過多地沈湎於“純粹意識”中。

柏格森的生命哲學,強調的是以發自生命本能的意向性為基礎的直觀性。在柏格森看來,本能直觀的珍貴性,就在於它為我們直接地開辟了通向心靈深處的複雜運作的神秘道路,同時,發自本能的意向性也是生命自身的自然需要所決定的。所以,依靠生命意向性的直觀性,才可以真正保證完全不受任何外來的觀念干擾,達到“回到事物自身”的地步。

由此可見,柏格森進一步明確地將直觀性與心靈的自然能力連接起來,他比胡塞爾更徹底地反對各種傳統“意識哲學”或“主體中心主義”,寧願在複雜得多的情感、意誌和本能中,尋找生命之所以有可能與其相遇的對象相契合的基礎。

在當代法國哲學界,從薩特和梅洛-龐蒂起,就高度重視柏格森在現象學方面的思路。

巴黎第一大學教授巴爾巴拉斯指出:“我們可以說,柏格森和現象學的共同點,就是經驗問題;這一問題也是他們的共同出發點,因為經過經驗問題,可以展現一切潛在性。”[27]因此,在柏格森所著《形而上學導論》的結尾,他把形而上學定義為“經驗的整合”(l’expérienceintégrale)[28]。

遵循經驗的引導,對柏格森來說,就是“倒轉思想活動的慣常方向”( à invertir la direction habituelle du travail de la pensée)[29]。柏格森在這里所說的“經驗的轉向”,就是返回直觀性,實際上就是胡塞爾所強調的“還原”

另一方面,直觀也不是萬能的,它的功能及其效用是有限的。巴黎大學另一位現象學家若斯林·貝努阿 (Jocelyn Benoist, 1968~)認為,在現象學中,為了真正達到“回到事物自身”,必須精細地研究直觀性本身的界限。[30]

盡管柏格森與胡塞爾之間存在許多根本的區別,他們在現象學方面的探索,往往不謀而合。這不是偶然的。

任何現象,歸根結底都是一種特殊的生命現象。現象的自我顯現就是一種生命運動過程,也是生命本身的自我顯現過程。

因此,在柏格森逝世之後,受到柏格森思想的直接或間接的影響,作為現象學的一個強有力的分支,“生命現象學”,在法國內外普遍開花結果。原來胡塞爾的學生及其追隨者中,海德格爾、漢斯·約納斯、埃爾文·斯特勞斯、讓·巴多茲卡、薩特、梅洛-龐蒂、米歇·亨利等,都深入研究了生命現象學;在哲學人類學、社會學和人類學中,也同樣開展生命現象學的研究。

各種不同的生命現象學,都認為生命全靠其自身的內在意向性生存於世。生命是自我確立(Autodétermination)、自我給予(Auto donnation)、自我生產(Selbst reproduktion,utopoiesis)、自我觀察(Selbst beobachtung)、自我組織(Selbst organisation)、自我創建、自我更新、自我參照(Selbst referenz)、自我付出;一切在生命之外的外在因素,充其量也只是生命的自我實現(Selbst verwirklichung)和自我顯現(Selbst darstellung)的“環境”(Umwelt)[31]或產物。

生命從本質上說始終有選擇和決定環境的能力與意向性;發自生命內部的生存意向性,將決定生命本身對環境的選擇方向。

任何生命,依據於其自身內在的意向性,在其所遭遇的世界中(或世界上)而自我顯現,並繼續依據它與其所在的“生活世界”的變動的和不斷變化的關係,不停地修正、補充、充實和重建其生存的意向性。生命的自身意向性不斷重塑其自身的生命力及其生存方式。[32]

任何生命的“生存於世”,都是具有獨特性質的生命自身,在其所遭遇的生活世界中的自我顯現。反過來,任何現象的自我顯現,都具有生命的獨特性和不可取代性。現象之為現象,就在於它的自我顯現及其在世過程的自我創造性。因此,任何現象的存在、延續、更新和消逝,都是一種特殊的生命現象。

生命的本質就是不斷地自我付出;但它的付出有方向性,即有“意義”。法文的“方向”(lesens)含有“意義”的意思。生命,在其自我顯現中,總是將其深含於自身生命基礎的意向性,朝著其所選定的最美方向發展,這就是自我決定生命自身的發展意義及其自我付出的意義或價值。一粒種子,以其自身內在的強大生命意向性,面對所處的世界的特殊而複雜的關係網絡環境,總是選擇對它的存在和發展最有利的方向脫穎而出,並繼續頑強地調整其生命生存同它的世界的關係,采取最優化的生存形式展現開來。種子生命的固有顯現邏輯,使種子的生命永遠朝著它自身的生存意向性的瞄準目標實現自我顯現。(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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