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終於在一所宅院里停下。樹木蔥綠,繁花簇擁。當他穿過一道道門,進了幾層警衛森嚴的廳,到了一間奇大的房間,才看到李士群一身西服筆挺坐在那里,難道自己到了有名的“鶴園”?他不能肯定,因為他只是聽說,從未去過,不過他一點沒有發怵。以前他作為下級人員,很少有見到李士群的機會,只有在行動前聽訓話時才能見到這個大人物。聽看守說現在在上海灘,這個人的名字,已經人人聞之膽寒。當年的吳世寶只是個街頭流氓,李士群可是個玩政治手腕的魔頭。

李士群見到他,反而客氣地從椅子上欠個身,拱了拱手。雖然是個五短身材,但比以前訓話里看上去儒雅,換了個講究的眼鏡更書生氣,說得上目清眉秀。不像他關押了近兩年,蒼白消瘦,萎靡不堪,以前雄壯的體魄只能仔細從眼睛和動作里辨認出。

 

“楊營長,”李士群說,還記得他的最高軍階,也許是剛讀過案卷,“楊營長辛苦了,坐了兩年牢。”李士群坐下來,邊取過桌上的案卷,邊說,慢慢地翻看。他並不看楊世榮的臉,似乎在對著紙片說話,“這件案子,說清楚也夠清楚的,說不清楚,也真夠不清楚的。”

楊世榮沒有說話,他覺得這勢頭不太好。

“按照你的說法,賀家麟是企圖逃走,不得不就地解決。但是你有一個警衛班,為什麽無法攔住一個沒有武器的犯人逃跑?而且,為什麽槍彈是正面前胸射入?”

 

楊世榮只說了一句:“事起突然,他正好轉過身來,我開了槍。”這是他一直咬定的話。

李士群擱下紙片,突然聲色俱厲地說:“少胡扯了!兩年沒有動你,現在賀家麟的鬼魂又變得重要了。杜老板要我們給個答覆,要你的腦袋給杜老板歇歇氣。”

楊世榮早就猜到是這麽一回事:這批人個個腳踩幾頭船,他的命在哪只船看起來有用些。小日本日子開始不好過了,就得討杜老板好,他的命也就得完。他不能永遠幸運,不可能每次從死神手中逃脫。

 

見楊世榮沒有反應,李士群說:“立即槍斃!”他拂了一下案卷,像一堆廢紙,馬上可以扔開似的。

楊世榮看著李士群,心里想,像在做戲。如果他們真要他的腦袋的話,犯不著李士群來宣判。

果然,他聽到李士群放低聲音:“除非你說清楚譚因當時在幹什麽?”

 

他心一驚,已經有好久這名字沒有在他腦子里了,他基本上已經忘記這個名字。譚因不是為這個人立下大功了嗎?難道他能出什麽事?他沒有時間想。“譚因第一次執行任務,心情不太穩定,來向我說說。”楊世榮還是這句老話。

“別跟我來這套廢話!”李士群走過來,離他有兩三步遠說,口氣並不兇狠,“我知道你們這些老丘八的習慣。這也沒什麽了不起,當兵吃糧,還得解決性欲。慰安婦又不來慰安我們的部隊。”

楊世榮不知說什麽好,這事是第一次被人點穿。李士群又說得在情在理,雖然他不知道李士群說的是不是事情的因緣。他覺得因緣在自己的血里面:當別的士兵強xx民女時,他躲開去;當別的軍官在逛窯子嫖暗娼時,他留在兵營里。原先他只認為自己克制力強些,自從譚六跟上他後,他才知道別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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