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兆 榮:神話敘事中的“歷史真實”———人類學神話理論述評(8)

神話敘事之所以能夠使某些“無意義”的符號變得“有意義”, 根本原因在於神話有著自己的邏輯和結構。利奇認為“:  神話邏輯的陳述與一般實在經驗邏輯法則相衝突 , 但是 , 只要說話者和聽話者 , 或者表演者和觀眾具有同樣的有關超自然的時空,和超自然存在屬性的傳統觀念 ,  他們就可在‘大腦中’表現意義。

這些屬性在整個人類社會具有一種普遍的一致性。”   按照列維 - 斯特勞斯的說法 , 神話系統和它所運用的表現方式,有助於在自然條件和社會條件之間建立“同態關係”, 即在不同平面上的各種有意義的對比關係之間確立等價法則。 

在神話結構中   , 真正的構成單元不是一些孤立的關係  , 而是這些關係的“集合”。這些關係只有借助於“集合”才能發揮其功能並產生意義。 因此 , 神話邏輯既是分析的 , 也是綜合的; 在神話“事實”上它體現出具體性 , 而在整體上卻又有著普世價值; 在時間上 , 它既無開始 , 也無結束。


在人類學的神話研究中 , 親屬關係經常與神話結構放在一起討論。“神話中的想像性角色間的相互關係,與理想的社會關係聯系在一起; 作為親屬關係網絡的一種形式 , 它結合著血親和姻親複線的社會關係。”

通過俄狄浦斯神話的關係“集合”, 我們可以發現其多維意義所在。一方面 , 神話都有著各自的本土敘事樣本。就這一個層面而言 , 任何與俄狄浦斯神話有關的因素(包括它的敘事變體 , 不同族群認同下的文化原型 , 以及與同一個神話故事有著連帶關係的其他神話故事) 都可以被看做獨立的版本。

另一方面 , 在同一個原型結構裏,“血親關係”的隱喻和意義都會在“亂
倫禁忌”的同一文化主題下折射出來。“在俄狄浦斯傳說中  , 同伊俄卡斯忒(即俄狄浦斯的生母) 的結婚,並沒有緊跟在戰勝斯芬克斯之後。戀母情結型神話總是將亂倫的發現,同被人格化為一個英雄的謎底之發現融合在一起。”


面對類似的神話分析 , 道格拉斯雖然在學理上認可,將同一種神話的不同版本進行比較研究的必要性 , 也認同神話結構研究的必要性 , 但她並不認為所有的神話版本都可以在同一種方法中獲得相同的意義。 神話結構雖然為敘事提供了一個帶有“普世性”的分析模型 , 卻未必能夠提供一個對同質性神話敘事的所有版本的解釋模型。“語法”盡可共同遵守,“語義”卻千姿百態。
 

 

① 參 見 Campbell ,  J . (with Moyers ,  B. ) ,  The Power of Myth , pp . 38 - 39 . . New York : Anchor Books ,  1991 。

② [ 英]埃德蒙 利奇著、郭凡等譯《: 文化與交流》,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0 年版, 第 73 頁。

③ 參見[ 法]列維- 斯特勞斯著、李幼蒸譯《: 野性的思維》, 第 107 頁。

④ 參見[ 法\ 〗列維 - 斯特勞斯著、倪為國譯《: 神話的結構分析》, 史宗主編《: 20 世紀西方宗教人類學文選》, 第 411頁。

⑤參見 Godelier ,  M. ,  Myth and History : Reflections on the Foundations of the Primitive Mind , p . 213 。

⑥ Godelier ,  M. ,  Myth and History : Reflections on the Foundations of the Primitive Mind , p . 206 .

⑦ [ 法] 列維- 斯特勞斯《: 亂倫與神話》, 葉舒憲選編《: 神話 ———原型批評》, 陜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1987 年版, 第 241頁。

⑧ 參 見 Douglas ,  M. ,  The Meaning of Myth. In Leach ,  E. (ed. ) ,  The Structural Study of Myth and Totemism , p . 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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