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里希·伯爾《女士及眾生相》(71)

那時經常遇到執達員和被銀行拒付的匯票帶來的麻煩事, 我們有時幾個幫手把自己不多的積蓄也湊給老板應付過關。從前花圃根本賺不了大錢, 只是養花熱席卷了整個歐洲之後才賺大錢。因茨佩爾策一心一意探索他的新花海。他認為, 新時代需要一種新花, 他想入非非非, 但從來沒能培植出什麽一鳴驚人的品種, 他盡管像一個發明家一樣, 神秘地對他的花盆和花壇擺弄了好多年, 剪枝、施肥、嫁接, 但長出來的只是變種的郁金香或退化的玫瑰, 不好看的雜種。嗯, 六歲小瓦爾特上學時腦袋瓜里只有一個‘員’字, 他對執達員的簡稱是這個。‘媽媽, 今天員來嗎? 爸爸, 今天員又來嗎? ’是害怕, 我告訴您, 使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的是害怕。當然, 他沒有上完中學, 連三年級也沒念完, 就到花圃去學手藝, 完了, 那是一九一四年的事。您如果問我的話: 一九一四年不僅是瓦爾特中學生活的結束, 一切的一切都完了。我那一年二十四歲,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德國的任何一種社會主義都完了。完了。那些白癡竟會受他們那個虛情假意的混帳皇帝的欺騙!這一點, 瓦爾特的父親海因茨也明白, 他終於放棄了他那半吊子的試驗。他也像我一樣不得不入伍——由於我們倆生氣, 可以說由於憤怒、由於傷心、由於生氣而當了上士。那些新兵是我討厭的, 那些剛入伍的笨蛋, 他們受過了規規矩矩的教育, 卑躬屈膝, 真叫人噁心。我討厭他們, 存心折磨他們。是的, 我當了軍士長, 我把他們一群一群地、一營一營地趕出哈克托爾營房, 同布囉姆貝格營房那些營房一模一樣, 毫無二致——以致您閉上眼睛也能找到三連連部, 就像在布囉姆貝格一樣——一批一批的我對他們進行訓練, 並把他們送上前線。在我的口袋里, 我的皮夾子里有一張囉莎盧森堡的小照片。我把它帶在身上, 像小聖像一樣, 它後來像小聖像一樣破舊了。總之, 士兵委員會我沒有參加, 不, 對我來說, 一九一四年是德國歷史的終結——他們後來當然把囉莎盧森堡殺害了, 社會民主黨那些老爺讓人殺害了她——後來連我們的小瓦爾特也上了戰場, 也許收集金牙、撈美金倒是唯一聰明的做法。他母親阿德爾海德是個可愛的女人, 曾經甚至很漂亮, 但後來很早就變醜了, 紅鼻頭, 尖鼻子, 嘴角露出痛苦惱恨的表情, 我簡直受不了女人有這種表情: 我見過我的祖母臉上有這種表情, 我母親也有, 這些美麗的臉蛋上只剩下痛苦, 只剩下惱恨, 她們只聽那些該死的教士的話, 一清早就去做晨禱了, 下午又帶上唸珠出門, 晚上帶著唸珠再去一次——嗯, 我們得經常去教堂或陵園小教堂, 因為我們經營盆栽棕櫚之類的出租業務。阿德爾海德因此同教堂的關係是大有好處的, 逢有社團活動和企業慶祝活動什麽的——嗯, 我真想朝祭壇上吐唾沫, 只是因為阿德爾海德的緣故才沒有這樣做。海因茨後來也開始酗酒嗯, 小瓦爾特經常離開家我能理解了, 去扒美國人的屍體, 接著他到義勇團混了半年, 我想那是在西里西亞, 以後在城里呆了一段時間, 開始搞拳擊, 是職業性的, 但進項並不多。為妓女拉點客——起初是給那些為一杯二十芬尼的咖啡就賣身的廉價婊子拉客, 之後是為高一級的妓女——是的, 他後來確實成了共產黨, 正式黨員, 不過也為時不長。這人從來不多說話的, 他也不大在乎他的不動產收益不多, 園藝活計他從來沒有幹過, 因為幹這種活手會弄得很髒, 髒東西會侵入到皮膚紋路中去——而我們的小瓦爾特一向講究, 總是很注意養生之道: 他每天早晨長跑, 然後淋浴, 熱水和冷水, 他覺得家里的早餐太差勁, 是代用咖啡和什錦果醬, 於是他馬上就溜到他的婊子咖啡館去, 點雞蛋、真咖啡和一杯法國白蘭地——以後這些東西由姑娘們的嫖客付帳。當然, 他很早就搞來了一輛汽車, 雖然只是哈諾馬格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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