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遍地祭先祖 黃帝也感覺有點兒亂

號稱炎黃子孫先祖的黃帝,如果地下有知,最近肯定會感到有點亂。從前祭祀他老人家,都在陜西黃陵,近來河南新鄭也在祭,說那兒才是黃帝 的老家;河北涿鹿也建了紀念黃帝的所在,說那兒是黃帝最後戰勝蚩尤,奠定大局的地方。陜西方面不樂意了,建議國家有關部門出面,整理祭祖的亂象。言外之 意,就是罷黜別家,獨尊我這兒。(3月30日《法制日報》)

類似的問題,在別的先祖級人物身上也有,伏羲女媧、炎帝,還有堯舜禹湯,大家也在爭搶,就跟爭黃帝一樣,各有各的道理。各地方的一 些人文學者,忽然之間都有用武之地了,引經據典,各執一詞,都說自家門口這個先祖才是真的。為了證明這個地方就是先祖們“生活戰鬥”過的地方,或者死後葬 身之所,大家爭來爭去所依據的,少有考古證據,而多是那些典籍上的記錄,甚至虛無縹緲的民間傳說。這些記錄和傳說又過於簡略和模糊,正好留下空間,任我們 這些後世子孫想象發揮。

當然,人世間熙來攘往,多為名利二字,凡是要爭的東西,其間必有好處。文化的這只“小老鼠”,拖出的必定是經濟這根“大木鍁”,所 謂文化搭台,經濟唱戲。眼下尊孔之風甚熾,但孔廟所在地的曲阜,卻越來越像一個超級的集市。有根有據、有府有廟的孔夫子命運尚且如此,那些目前還沒有找到 考古依據的先祖們,自然也只好為拉動各地的旅遊經濟做貢獻了。只需建幾個莫名其妙的台子和房子,刻上先祖的名號,就可以逗引大家來此撒錢了。

這種爭奪由於沒證據,也沒限制,很容易讓人想起當年北京的老王麻子剪刀。老王麻子剪刀問世之後,由於產品質量過硬,一時暢銷南北, 結果就冒出很多家老王麻子。為了維護品牌,原來的店鋪只好在自家招牌上加一個“真”字,變成“真老王麻子剪刀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加一個真字,人 家加兩個、三個,變成真真、真真真老王麻子剪刀店。最後是任誰也搞不清到底誰是真的王麻子了。

其實,我們的這些先祖,到底是實有其人,還是歷史傳說,在學界還有爭論,尤其是西方學界,如果我們不拿出過硬的考古依據,人家不會 買賬。當然,作為中國人,我們也有理由相信這些遠古先祖的真實性,同樣為西方學界不認賬的殷商,不是已經被考古發現證實了嗎?出土甲骨文上的記載,也證明 了太史公的記錄有憑有據。

既然這段記載可以被證實,炎黃的記載也未必就一定不能被證實,說不定哪一天,會像發現殷墟、紅山文化、良渚古城一樣,發現炎黃的遺 跡、堯舜禹湯的舊址。但是,有一個前提,就是必須尊重和愛護古跡,像保護自家眼睛一樣,保護好我們現有的和地下可能出現的文物古跡,不能撲風捉影地熱衷造 假古董,卻對本地的真古董漫不經心,對新發現的考古遺跡,如果名頭大,就急於開發,開放旅遊;如果名頭小,則不聞不問。

這樣下去,結果可以預測:我們終有一天,就像爭搶王麻子一樣,把先祖給爭丟了,遍地先祖,等於沒先祖。(愛思想網站 2008-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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