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或稱為斯堪的納維亞國家）的現代家具設計，主要是指北歐五國丹麥、瑞典、芬蘭、挪威、冰島，尤其是前四個國家的現代家具設計。北歐的家具設計從1900年巴黎的世界博覽會，以及後來歐洲及美國的展覽中逐漸顯露出與眾不同的特征，贏得了世界範圍內的普遍讚譽。一個多世紀以來，北歐家具成為世界現代家具瑰寶之一；北歐現代家具，在一定意義上也成為國際優質現代家具的代名詞。

   那麼，具有以農業為傳統、中產階級文化為基礎的獨特生活方式的北歐國家，是憑借什麼迅速躋身於國際設計主流行列，北歐現代家具設計又緣何在世界先進家具設計中嶄露頭角，並經久不衰呢？

   北歐設計師，在一戰之後由於受到德國包豪斯現代設計理論的影響，開始探索傳統家具的現代化造型；然而這些北歐國家，卻不約而同地走向一條另具特色的現代家具設計道路，其風格獨樹一幟。我試從設計符號學角度，初步分析了北歐現代家具造型語言的主要符號特征，盡管研究尚不深入，但望藉此對當前的設計實踐活動有所啟發。

一、關於符號學

 符號學是研究有關符號性質和規律的學科，在現代設計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實踐性意義。瑞士語言學家索緒爾（Ferdinand de Saussure 1857-1913）從語言學角度提出了側重於符號社會功能探討的符號學研究。他的第一個重要見解是語言（Language）、言語（Parole）的二元分類。他認為，語言現象是由語言和言語兩種形態構成的。語言是系統化了的抽象系統，它具有社會性，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言語是在具體日常情景中由說話人所發出的話語，它具有個別性，是因人而異的。離開了言語提供的各種表現，語言便失去了自己的具體存在；並由此引申出語言是一種結構性的社會制度和價值系統（文化習俗等），是一種歷史性的約定俗成；人們在進行溝通的時候，“語言”是必須遵守的總體規則。語言由一定數量的符號要素組成，其中每一個符號的價值是通過與其它構成符號相比較來獲得。在家具系統中，“語言”由同一風格中不同功能的家具樣式構成，而“言語”則是某一單件家具的自由組合，前者涉及規則或結構，後者則涉及要素的組合或用法。而符號學要研究的首先是某一符號體系的語言規則，即它的基本結構，這也是結構主義思想的出發點。與語言相比，言語屬於個人的選擇行為，構成言語的是個人按照語言規則表達個人思想的符號組合；言語作為一種規則中的自由，它不斷地豐富語言，為同一語義創造不同的表述方式。

 每一種產品都以它特有的符號組合向人們傳遞著各種信息。造型本身是其視覺語言的媒介物，家具造型的藝術表現力正是家具的語言功能。就椅子設計舉例來說，它是由各種材料以一定結構形式組合起來，形成特定的符號組合，並具有的相應功能——這就是椅子的造型，它承載著椅子視覺語言的傳播作用。而要想使椅子具有獨特的感染力，首先造型符號必須是獨特的，視覺語言才會具有特色與吸引力；產品的功能，是指產品通過與環境的相互作用對人發揮的效用，功能是產品設計的核心，功能的實現過程也是符號化的過程；家具的造型語言，是其審美形態的直接構成物，它能在對家具功能的表現中，喚起消費者一定情感體驗，創造出特有的情調和氛圍，並指向一定的審美理想。

二、北歐現代家具造型的符號學規範分析

馬克斯·本澤在《符號與設計——符號學美學》一書中指出，設計對象相對說來具有更大的環境相關性、適應性和依從性，因為不僅物質性要素，甚至連功能性要素都是它的造型和結構設計的符號儲備。產品造型的符號學規範，是從語構學、語義學和語用學的角度對產品造型提出的具體要求，這些要求的充分實現是使北歐現代家具設計最終實現物質性和功能性要素的完美結合，獲得最大的環境相關性、適應性和依從性，從而形成獨特造型並深受關註的重要原因。

（一）語構學角度

語構學著重於處理造型語言語匯之間的結構關系，體現造型要素在結構上的有序性。

結構是若幹要素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的方式，即產品系統的結構是產品系統內部各要素相互作用的秩序。產品結構的符號學特征首先體現在產品要素之間的關系上，即產品語構學的特征上。正是有了要素之間的有機結構關系，要素才能作為媒介關聯物在家具符號系統中發揮其內涵和外延的作用，家具才能形成系統，實現特定的功能。

1、形式美感的塑造

北歐現代家具，其設計風格仍然是功能主義的，但不是包豪斯時代的那種嚴格和教條的形式。設計中依然經常采用幾何的形式，但這種幾何的形式經常是被柔化的，尖銳的直角常被弧形或s型曲線所取代，僵直的平面形式常常被富於“人情味的有機形式”所取代。無怪乎，丹麥設計師凱·保傑森曾說北歐家具的線條帶有一絲微笑。也就是說，北歐家具有保留的承繼了歐洲現代主義家具設計的幾何質這一形式要素的美感，這是一種在大工業時代裏人們崇尚和樂於接受的“機械美學”。但同時，北歐家具在此基礎上，又在有意無意間塑造著這些家具造型拓撲質的形式美感；其造型的多樣性，不拘泥於固定的程式、線型、狀態、組合等。北歐家具因為潛心研究人體工程學和本民族及其他民族經典，將良好功能賦予外在形式，也具有更加和諧的比例、節奏，多層次富有變化的曲線的運用使其充滿優雅韻律的格調。需要強調的是，北歐現代家具造型形式上的優美並不是因為附加裝飾，而是合理運用科學原理使產品的功能直接表達出來。此外，北歐現代家具的造型形式具有良好的秩序感，而這也是其獲得形式美的重要條件之一。按照美國數學家伯克霍夫（Ｇ·Ｄ·Birkhoff）關於審美度的概念，富有秩序感的事物容易引起審美愉悅，而過於覆雜的事物因為需要大的意識努力而不易引起審美愉悅。

2、造型風格的一致性

北歐五國，雖然在政治、文化、語言和傳統上各有差異，但其相近的工業化進程以及對傳統和現代的共同態度，使他們保持了家具設計特征上的統一因素，並共同走上了獨特的設計道路。這些特征體現在形式上的濃郁的人情味、民族特點和傳統風格的保留、天然材料的使用、手工藝的適當運用、簡約的造型、工業化等。這些實際上已經跟進了國際先進設計風格、又“和而不同”的統一因素，使北歐五國形成為一股空前強勁的家具設計新勢力，而且他們能長久堅持著自己的設計路線和風格，不輕易受到流派風格不斷翻新的國際家具市場的影響。正是由於他們這種對於風格的堅持和統一，使北歐現代家具在國際家具市場站穩了腳跟。

（二）語義學角度

語義學著重於處理處理造型語匯與他所指涉的對象之間的關系，即如何給人以直接的內容體驗和潛在的隱性象征。語構學要素只有轉化為語義學要素，才能使人獲得感知上的意義聯系。要素作為構成家具符號系統的單元體，首先表現在符號要素與外部聯系的意義上，即家具的語義學特征上。家具系統中的每一個要素，都應具有一定的指涉意義，因為只有通過指涉意義才能使家具與外部事物建立起聯系，才能實現其功能。

1、造型形象的鮮明性

任何產品造型要發揮語言或符號作用，便要使這種語言能為人們所理解。語言是約定俗成的產物，所以在運用造型語言時要顧及到文化背景和消費者對象。北歐的現代家具大多具有優美但不柔弱的曲線形，輔以簡潔的幾何形態，材料天然而耐久，現代工藝糅合傳統手工藝，具有突出的民族傳統特點，從而在直線形或自然裝飾交替當道、工業化流水線作業的時代形成鮮明個性。形象的鮮明性是造型獨特性的表現，它可以形成突出的產品個性，從而自身不致被同類產品所淹沒。

2、造型“有節制”的簡約化

現代家具在歐洲出現之初，為了表現對過去“新藝術運動”和“裝飾藝術運動”的反叛，有些激進的現代主義設計師，在家具設計上以直角、直線、圓圈等幾何形為主處理造型問題，以致造型貧乏、單調、冷漠。北歐家具造型雖符合現代主義的主流風格——即以擯棄繁瑣，崇尚節約，強調精粹，重視功能主要精神的簡約主義（ＭＩＮＩＭＡＬＩＳＭ），但是北歐並未遵循這條“激進”的道路。他們仍按原來傳統作設計，只是對其加以現代化，是“有節制”的簡約化處理；並通過形態變換、人文價值的體現取得更大的藝術表現力，更富有力度感的形象，也使得北歐家具顯得更有親和力一些。著名的丹麥設計師漢斯·瓦格納認為，一個設計師實際要做的是不斷提純和提煉工作，把不需要的部分去掉，只剩最關鍵的部分。他從中國明代的圈椅得到靈感設計的“中國椅”（圖１），直至後來在1943年展出的“古典椅”（圖２），被稱為“世界上最美的椅子”，這件椅子運用有自然紋理木材和竹制品以最精煉的造型最精致的呈現出來，巧奪天工的設計令任何人看後都都讚嘆不絕。北歐大部分的家具設計都以材料整合、簡化的構造技術出現，拒絕瑣碎的裝飾，形成了視覺上、設計上的輕巧形式與現代感。比如這件三腿的“螞蟻椅”（圖３），也是較典型的簡約作品。它是由丹麥家具設計師阿諾·雅克布松（Arne　Jacobsen）設計的，這件椅子突出功能要求，就坐舒適，僅用了三根鋼管和單張木板構成，結構簡單，形式上尤其簡潔明快；用料可以說精打細算、省而有生，這種椅子在當時就取得極大的銷售成功。北歐第二代家具設計大師中的代表,芬蘭設計師約裏奧·庫卡波羅（Yrjo　Kukkapuro）設計的“卡羅塞利的椅子” 也被譽為簡潔、洗練、秀美、高雅的北歐現代家具經典形式之一。

左上   圖1：“中國椅”

左下   圖2：“古典椅”

右下   圖3：“螞蟻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