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杜拉斯《寫作》の被封閉在你的書裡

蒼蠅死亡時刻的精確性使它有了秘密葬禮。證據就在這裡,它死了二十年,我還在談論它。

此前我從未講起這只蒼蠅的死亡,它持續的時間,它的緩慢,它難以忍受的恐懼,它的真實。

死亡時間的精確性反映出與人的共存,與殖民地民族,與世上龐大無比的陌生人群,與處於普遍孤獨中的孤單人們的共存。生命無處不在。從細菌到大象。從大地到神聖的或已死亡的天空。

對於蒼蠅的死,我沒有做什麼事。光滑的白牆,它的裹屍布,已經在那裡,它的死亡成了一個公共事件,自然的與不可避免的。這只蒼蠅顯然到了生命的末日。我無法抑制自己不去看著它死。它不再動彈。還有這一點,我也知道人們不能說這只蒼蠅存在過。

這件事已經過去二十年了。我從未像剛才那樣講述過,甚至包括對米歇爾·波爾特。我當時還知道的,看到的,是蒼蠅已經知道滲透它全身的冰冷就是死亡。這是最可怕的。最出人意料的。它知道,它也接受。

孤零零的房子是不會這樣存在的。它周圍必須有時間,有人,有故事,有「轉折點」,有像婚禮或這只蒼蠅死亡之類的事,死亡,平凡的死亡——單數與多數的死亡,全球的,無產者的死亡。戰爭,地球上巨大如山的戰爭所造成的死亡。

那一天。我約好要與朋友米歇爾·波爾特單獨會面的那一天,沒有時刻的那一天,一隻蒼蠅死了。

我瞧它的時候,突然到了下午三點二十分多一點:鞘翅的聲音停止了。

蒼蠅死了。

這位蠅後。黑色與藍色的蠅後。

這只蒼蠅,我看見的這隻,它死了。慢慢地。它掙扎到最後一刻。然後它完了。前後大概有五分鐘到八分鐘。時間很長。這是絕對恐懼的一刻,也是死亡的起點,朝向別的天空,別的星球,別的地方。

我想逃走,但我同時對自己說應該朝地上的這個聲音看看,因我曾聽到一隻普通蒼蠅死亡時那種濕柴著火的聲音。

是的。是這個,蒼蠅的死亡,它成了文學的移位。你在不知不覺中寫。你寫如何看著一隻蒼蠅死去。你有權這樣做。

米歇爾·波爾特,當我告訴她蒼蠅的死亡時刻時她大笑不止。現在我想,以可笑的方式講述蒼蠅死亡的人也許不是我。當時我無力表達,因為我正瞧著這個死亡,這只黑色和藍色的蒼蠅的死亡。

孤獨總是以瘋狂為伴。這我知道。人們看不見瘋狂。僅僅有時能預感到它。我想它不會是別的樣子。當你傾瀉一切,整整一本書時,你肯定處於某種孤獨的特殊狀態,無法與任何人分享。你什麼也不能與人分享。你必須獨自閱讀你寫的書,被封閉在你的書裡。這顯然有種宗教味道,但你並不馬上有這種感覺,你可以事後去想(正如我此刻做的),根據某個東西,比方說生命或對書的生命的答案,根據話語、呼喊、悶聲的吼叫,發自世界各國人民的這些無聲的可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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