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出國的時候,母親給過我一條細細的金鏈子,下面掛了一個小小的“福”字,算做保護和祝福女兒的紀念品。

  我個人喜歡比較粗獷的飾物,對於那條細鏈子,只是因為情感的因素將它當心的包紮起來,平日是不掛的。所以它成了母愛的代名詞,不算我自己所要的項鏈。
  照片中這一串經常被我所掛的首飾,是結婚當天,被一個沙漠婦人送到家裏來賣給我的。這個故事曾經刊在《俏》雜誌上,在此不再重復。想再說一遍的是:首飾送來時只有中間那一塊銀子,其他的部份,是先生用腳踏車的零件為我裝飾的。至於那兩顆琉璃珠子是沙漠小店中去配來的。
  我將這條項鏈當成了生命中的一部份,尤其在先生過世之後,幾乎每天掛著它。
  這個故事因而有了續篇。
  在一個深夜裏,大約十一點鐘吧,胡茵夢跑來找我,說有一個通靈的異人——石朝霖教授,正在一位朋友的家裏談些超心理的話語,叫我一起去。因為石教授住在臺中,來一次臺北並不簡單,要見到他很難的。
  當茵茵和我趕去那位朋友家時,那個客廳已經擠滿了大批的人群,我們只有擠在一角,就在地板上坐了下來。當然,在那種場合,根本談不上介紹了,因為人太多。
  石教授所講的不是怪力亂神的話語。他在講“宇宙和磁場”。
  等到石教授講完了話之後,在座的朋友紛紛將自己身上佩戴的古玉或新玉傳了上去,請石教授看看那件東西掛了對身心有什麼作用,因為涉及到磁場問題。
  有些人的配件遞上去,石教授極謙虛的摸了一摸,很平淡的講:“很純凈,可以掛。”有些陪葬的古玉被石教授摸過,他也是輕描淡寫的說:“不要再掛了。”並不是很誇張的語氣。當時,我坐在很遠的地板上,我解下了身上這條項鏈,請人傳上去給石教授。
  當他拿到這塊銀牌子時,沒有立即說話,又將反面也看了一下,說:“很古老的東西了。”我想,不過兩百年吧,不算老。比起家中那個公元前十四世紀的腓尼基人寶瓶,它實在算不上老。
  我等著石教授再說什麼,他拿著那條項鏈的神色,突然有著一種極微妙的變化,好似有一絲悲憫由他心中掠過,而我,很直接的看進了他那善良的心去,這只是一剎那的事情而已。
  大家都在等石教授講話,他說:“這條項鏈不好說。”我講:“石教授,請你明講,沒有關系的。”
  他沈吟了一會兒,才對我講:“你是個天生通靈的人,就像個強力天線一樣,身體情形太單薄,還是不要弄那些事情了。”
  當時,石教授絕對不認識我的,在場數十個人,他就挑我出來講。我拚命點頭,說絕對不會刻意去通靈。那這才講了項鏈。
  石教授說:“這串項鏈裏面,鎖進了太多的眼淚,裏面凝聚著一個愛情故事,對不對?”
  我重重一點頭,就將身子趴到膝蓋上去。
  散會的時候,石教授問茵茵:“你的朋友是誰?”茵茵說:“是三毛呀!那個寫故事的人嘛!”
  石教授表明他以前沒有聽過我。
  那條被他說中了的項鏈,被我擱下了兩三年,在倒吞眼淚的那幾年裏,就沒有再去看它。
  這一年,又開始戴了。我想,因為心情不再相同,這條項鏈的磁場必然會改變,因我正在開開心心的愛著它,帶著往日快樂的回憶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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