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昭和六年( 1931)年5月6日,日人完成警務編組,將抗日六部落的餘生者298名,除病患外共計278名,分為兩梯次,由配有槍械的警察押送到川中島。
「我們深愛的故鄉,永別了!」抗日的餘生者即將離開家園時,持著火把將族人僅餘的25間茅屋付之一炬,這是祖先的遺訓,為了是族人的家屋不得為敵人佔有,就像捨身取義,首級也不能斷送在敵人手裡一樣。即使餘生者心不甘、情不願的遭到迫遷異地的命運,但血濃於地的霧社情,著實也讓餘生者痛不欲生… ──風中緋櫻
七十七年後, 2007年9月,我站在埔里鎮廣成里(小埔社)的台糖小火車舊址紀念牌坊前,咀嚼這段歷史的餘音:當年被眾多軍警押解,從霧社徒步來到埔里街的餘生者,在烏雲密佈的天候下,搭乘台糖甘蔗搬運車到達這裡,下車後再經由大坪頂翻越八幡崎古道走到川中島。
此後,震驚國際的「霧社事件」,成為一聲充滿血淚的嘆息!
抗日事件中最悲壯的名字
日本據台後,以武力逼迫原住民繳械歸順,並替殖民政府興建理番設施、服大量繇役、開採山林中的珍貴資源,這股隱含於威嚇之下的深沉不滿與怨怒,終於在 1930年的10月27日爆發了。
世居霧社,明知日本軍力強大的賽德克族勇士,利用霧社公學校每年舉行運動會的日子,由馬赫坡社頭目莫那魯道發動鄰近霧社群六個部落的族人,一舉襲擊在場觀禮的日警和住民,造成134名日人喪生。
從此日軍為了報復族人的抗日行動,調動大批軍憲警部隊,攜帶最新式的武器彈藥,入山圍剿抗日族人。甚至調派飛機,施放糜爛性毒瓦斯,並策動未參與起事的其他部落族人加入戰事,意圖「以蕃制蕃」的策略,讓原住民各部落自相殘殺,並將起事的族人悉數剿滅。
戰事歷經五十餘天,最後賽德克族勇士們在彈盡援絕之際,退居馬赫坡岩窟;為了節省珍貴的糧食給作戰的勇士們吃,婦女們帶著孩子集體自縊在大樹上。而起事之初就抱著必死決心的莫那魯道,眼見同胞一個個陣亡,大勢已去,先安排將14位家人以視死如歸的上吊行動來拒絕投降的污辱。最後,他獨自走入深山中,以火槍結束自己48年的生命,留下一個抗日事件中最悲壯的名字!
「霧社事件」中,賽德克族犧牲了一千多條人命,而倖存的兩百多位族人在日本政府的強迫遷居下,也從霧社原鄉遠走至四十公里之遙的川中島,開啟部落新的生命。
嗚咽的北港溪
「川中島」位於北港溪與支流眉原溪合流處,地形上屬於眉原溪沖積扇的一部份,因後背為斷崖,其餘三面為河流環繞,地形孤立,所以日人將之稱為「川中島」。光復後改稱「清流」。
這裡原是泰雅族眉原群的祖居地,日人領台後成為官有地,後來放領給漢民開墾耕作。日本殖民當局為了箝制控管這些霧社事件的餘生者,因而將漢人強制遷徙至彰化北斗,而重新規劃這裡的土地安置餘生者。
七十餘年的披荊斬棘、開荒墾地,今天的清流部落處處可見綠油油的稻田、菜圃,儼然與台灣其他漢人所居的農村無異。然而對於這群餘生者而言,重新在新家園安身立命的過程,竟是有如生命的重新來過,精神與內在價值的脫胎換骨。
當年,為了完全「改造」這群餘生者的「本性」,殖民政府下了很大的工夫「重塑」川中島子民的性格。他們一方面以高壓手段嚴格實施警務監視與管理,沒收族人過去賴以維生的彎刀、火銃,設立學校,施以皇民化教育;另一方面協助開墾土地,教導族人使用耕牛來從事水田耕作。
埔里的文史工作者鄧相揚指出: 遷居川中島後的族人,初期 生活艱辛困苦,而且生活方式全部改觀。因為日人利用土地分配來進行族人的定耕農業,此種大量且持續性的勞動力投入,束縛了原來狩獵與燒墾游耕地傳統生產方式,由於技術與工具的依賴,使得族人完全被控制與馴服在農耕的工作中。
同時,族人在霧社時的生活是以種粟和狩獵為生,在川中島則以水田耕作種植稻米維生,這種生產方式,剛開始時族人很不習慣,因為種植水稻確實是很忙碌且繁重的工作,不僅要開鑿水利溝渠,還要整地、堆肥、耕田、植秧苗、插秧、除草、灌溉、收割、晒榖、淨穀…等工作,幾乎每天都要去巡田、看水量和從事雜務的情況,而且一年中還要耕作兩季,族人的腰部顯然很難適應這種屈腰的勞力工作。
「剛開始耕作時很難適應,族人苦不堪言,但米飯確實比小米好吃,這種耕作方式漸漸也改變了族人的生活型態,也改變了族人的價值觀…」
滔滔不絕的北港溪,年復一年的流過,而跨越溪谷之上的「川中島吊橋」,既是新家園的門戶,也是囚禁這群餘生者的枷鎖。
川中島的新移民,在這完全迴異於母體的土壤重新生根、滋長,有人受不了鰥寡孤兒的破碎家庭而抑鬱以終,也有人因從高地遷至低地感染瘧疾而亡,或是對於前途茫茫而悲觀厭世;北港溪在嗚咽,川中島在低泣!
幸好,面臨滅種危機的川中島少年、少女沒有被普遍失去親人的逆境擊敗,反而在如此艱困的環境中奮發成長,讓川中島走出生機。
織出部落的春天
走入清流部落,整齊有致的道路;田間錯落著九二一後重建的別墅農莊;而即將秋收的熟黃稻穀迎風搖曳,更讓人心曠神怡。然而在這一片祥和的優美景致下,若非我們曾經爬梳過充滿血腥的史料,實難想像這片土地下竟深埋著這麼複雜的生命記憶。
「老人家走了以後,這些歷史的恩恩怨怨終究會過去!」在陳列著霧社事件歷史照片的「餘生紀念館」旁,一位已經在他鄉從事教職的新生代這麼說。
「我們還要面對九二一重建、面對七二水災、面對如何找回傳統文化,面對如何在現代的社會中生存!」
的確,從歷史來看,清流部落的族人被迫揚棄原鄉故土與山林生活之後,就逐漸在適應外來的統治政權、適應定耕文化、適應現代教育,以及適應社會競爭。而這一代的族人還有更艱鉅的挑戰,就是傳統與現代的平衡。
「你看,我們的編織紋路多麼細緻優美!」2003年,那是我首次來到清流,認識了「茹泹工作坊」的李玉琴,她拿出一面面織上泰雅族圖騰文飾的方布給我看。
李玉琴是從苗栗泰安鄉嫁入清流的泰雅族人,擔任衛生所護士,九二一震災之後,眼見部落受創嚴重,為了協助部落婦女尋找維持生計的出口,於是成立了以傳統編織為主題的茹泹工作坊。
RU-DAN(茹泹)在賽德克語是「前輩」的意思,「因為大家在編織的過程中,每一位都開始努力回憶前人織布的情景,希望勾起曾經擁有過的回憶,編織成自己的作品。」
李玉琴笑說,自小老人家就灌輸她一個觀念:「不會編織的女孩子,就嫁不出去!」因為傳說中,泰雅族女子若不會織布,便對不起祖先;離開現世後,無法跨越「祖靈橋」,到達祖先們居住的福地。
由於社區傳統編織人力豐沛,李玉琴因工作職務時常接觸部落婦女,看到她們能編織出這麼美麗的編織圖案,便想到應該可以組織部落的編織婦女,讓這項傳統產業得以維持部落婦女家計。
因而,茹泹工作坊在李玉琴和她弟弟李永光的推動下,於2001年正式成立。
「當初我只想幫大家開一個窗口,讓婦女們能因團隊形成,跨出第一步,靠自己力量賺錢,幫部落編織成立銷售平台。」
就這樣,「編織」成了他們重建清流的起點。
起先,工作室在哪裡都沒有著落,後來李玉琴與任職農會總幹事的先生邱建堂商量,將老家捐出當作工作室,這才讓婦女們有一個研習、交流的地方。但初成立的工作室什麼都缺。沒錢、沒設備;連要找尋婦女來參加編織研習,大家的合作意願都不高;遑論部落內也找不出半個行銷人才。直到2003年勞委會提供了多元就業方案的補助經費,才逐一解決基礎難關。
四、五年來,李玉琴把所有假日、下班時間都投入協助工坊的運作,慢慢的看出成果;更重要的是,透過編織作品的相互交流、觀摩與學習,清流的編織工坊逐漸能夠自行設計一些圖案與產品,並將整套從種植苧麻、剝麻、捻紗、紡紗、染線、理經、織布等工序的過程,變為提供遊客體驗泰雅族傳統苧麻編織文化的遊程,大大的提升了染織工藝的教育價值。
如今,清流部落已有兩個編織工作室,約有四、五十位婦女投入這項傳統工藝技術的產業,也為部落織出春天的未來。
搭造文化的、產業的、生態的休閒原鄉
「九二一」之前的「清流」,也和大多數農村或原住民部落一樣,面臨人口外流、產業凋敝、傳統文化流失的命運。但九二一後,「清流」因禍得福的是,具有社區營造理念的重建工作者的長期駐點協力,加上適當地爭取公部門資源的運用,架構出一個有願景的未來。
在嶄新的「清流社區發展協會」辦公室裡,身兼協會總幹事、染織工坊經理與清流部落數位學習中心執行長的李永光,忙碌地與工作人員討論計畫執行細節。
這位來自泰安鄉的泰雅青年,大學念的是中文系,九二一後,放棄傳播公司的企劃工作,一頭栽進姐姐李玉琴所嫁來的清流部落,扮演起推動社區營造與觀光產業振興的繁複角色裡。
「復育傳統染織文化只是振興清流部落的入手,未來還要積極開辦服裝設計、餐飲、生態解說、人文導覽等培訓課程。唯有將遊客導入部落內進行體驗消費,才能讓部落內的大多數中高齡人口有所生計。」
我們雖然數年未見,但談起部落面臨的困境與夢想,他的意氣風發與衝力如昔。
「清流必須發展部落體驗的遊程, 將自然景觀結合部落人文及原住民傳統文化的整合, 讓這裡的深度之美,透過解說、 DIY、住宿、與品嚐,發揚出來。」
有鑑於許多部落在「觀光化」的口號下,淪為被媚俗消費的例子,李永光希望清流走的是永續的路。
「我們努力讓傳統文化回來,讓這麼精采的染織工藝被發揚光大,讓我們的人文歷史被看到,讓我們的生態環境被重視,然後讓這整體的價值變成吸引遊客來探訪的動力!」
為了圓夢,李永光於2005 年向教育部申請在部落的社區活動中心成立數位機會中心,提供軟硬體設備供部落學童學習;李永光順勢架設部落導覽網站,指導婦女利用網路行銷,現在她們能利用數位相機拍攝產品、製作網頁、接收訂單。
今年 46歲, 現在的辦公室夥伴 錢玉萍說:「以前只會埋頭創作,根本不懂得行銷,況且電腦數位科技對我們這群歐巴桑來說,更是想都不敢想的技術,現在不僅能夠活用,還成為生計上的好幫手。」
李永光對數位機會中心還有滿腦子計畫,包括社區營造、觀光產業網路資訊平台以及數位文化典藏庫,積極蒐集老照片、文獻資料建檔,做為社區深度導覽的資源,都有賴他與部落居民共同完成。
2007年9月,當我重回清流,與歷史的川中島相遇,我十分喜見這裡已逐漸遠離殺伐事件的悲情,也掃去九二一的陰霾,在 許多築夢者的努力下,一個以部落人文為前提,打造社區產業;透過社區手工藝產業的專職經營,帶動並整合部落其他如民宿、農特產品、觀光休閒、生態旅遊等產業活絡的新原鄉,正在誕生… (收藏自《旅行台灣》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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