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論關於認識本身的認識》6

在我看來,哲學中與真和真理的相關談論實際上涉及兩種關係,一種是句法和語義之間的關係,另一種是語言和語言所表達的東西之間的關係。這是兩種不同的關係。二者相加就形成三個層次,如同下面的句子圖式顯示的那樣:

(語言)句子:謂詞/專名

(涵義)思想:思想的一部分/思想的一部分

(意謂)真值:概念/對象

傳統哲學的討論涉及這幾個方面,對它們之間的區別也有所認識,但是認識得不是那樣清楚,至少在表述中存在著含糊不清之處。因此在傳統哲學中,同樣涉及是與真,關於是的研究屬於句法層面,相對比較明確,而與真相關的研究涉及語義,不是那樣明確。這也導致是這個概念凸顯出來,而真這個概念沒有成為核心概念。下面我們借助句子圖式來說明這幾個方面的問題。

句子是表達認識的基本單位,比如「雪是白的」。其中的「是」乃是系詞。如上所述,傳統哲學強調「S是P」這種句式,強調「是」,其實就是強調句子及其表達的東西。句子圖式中的「謂詞」相當於「是白的」,消解了系詞的核心作用,其他不變。「是」無疑是語言層面的,它也有自己所表達的東西。它們分別相應於一二兩行。若是不分,則「是」既表示語言層面的東西,也表示涵義層面的東西。所以,關於是的討論,盡管會產生一些混淆之處,但是它在語言層面的作用是明確的。特別是,當人們探討和強調系詞及其作用的時候,當人們在句式的意義上談論的時候,關於語言層面的考慮還是清楚的,至少是可以看出來的。

認識有真假,「雪是白的」是真的,這是常識。這說明,「真」乃是一個自明的概念,談論認識時談論真,這是非常自然的,而且實際上,這是借助真對認識做出說明。這就表明,真乃是與認識相關的,與關於認識的表達相關的。這樣,人們在探討認識的時候,也就可以談論真,談論「是真的」這種意義上的東西。這里的問題是,既可以說「雪是白的」這個句子是真的,也可以說這個句子所表達的東西是真的,二者還是有區別的。即使人們認為這一區別不重要,但是與此相關的兩種情況和區別卻不是不重要的。

一種情況是談論真理。比如「雪是白的」是真理,因為它是我們關於世界的認識,而且是真的。另一種情況是談論真,比如問「真是什麼」,因為人們要思考,為什麼可以說「是真的」,這樣說的根據和標准是什麼?這樣一來,同樣涉及「是真的」這種意義上的東西,談論的方式卻不同。「真理」相當於句子圖式的第二行,是語言所表達的東西,只不過人們認為其所表達的東西帶有真這種性質。而「真」相當於第三行,是語義層面的東西。它與一二兩行的東西不同,而是與對它們的說明相關的東西。傳統哲學中有關於「真理」和「真」的說明,但是有時區別得不是那樣清楚。「真理」含有「真」,好像說的也是一回事。其實這兩者還是有重大區別的。

結合矛盾律,這里的區別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一事物不能同時既是又不是」是真的,也是真理,因而對矛盾律也可以有以上相同的說明。但是,矛盾律是談論認識的過程中始終被用來舉例的,「雪是白的」卻不是這樣,這就說明,二者是有根本性區別的。表面上看,這是因為「雪是白的」只是一個常識性的認識,而矛盾律不是這樣的認識,而是認識的規律,是關於認識的認識。實際上,這里的原因在於,矛盾律是永真的,是先驗的,而「雪是白的」雖然是真的,卻是經驗的。人們在談論認識的過程中,希望獲得的是關於先驗的認識,而不是獲得關於經驗的認識。即使是借助經驗性的東西來討論,人們還是希望最終獲得關於先驗的認識。正如康德所說,在我們的認識中,除了經驗的認識以外,還有一些不依賴於經驗的認識。所以,無論是借助矛盾律還是借助「雪是白的」,目的雖然一樣,具體說明卻區別很大。關於這樣的區別,人們當然是有認識的,所以,人們會談論真理,也還要談論真。比如黑格爾所說的貧乏的真,這顯然不是真理,不是第二行的東西。又比如康德不僅問「真是什麼」,還詢問認識的普遍的真之標准是什麼?他說的顯然也不是真理,不是第二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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