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塔·米勒《鏡中惡魔》我們的心仍舊戰栗(18)

為什麽那些從政的人——對他們來說公開演講就像做決斷一樣,是他們職業的組成部分——總是關起門來閱讀?為什麽這些人不多讀點兒書,從而掌握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的基本火候呢?為什麽他們今天在反新納粹的講話中所使用的語言,從美學意義上講與法西斯慣用的形象語言幾乎毫無二致呢?所有他們使用的形象比喻都與納粹慣用語如出一轍,醜陋不堪:

“挽起袖子來”,統一後曾這麽號召過,然後是“低谷”,先是“還沒有達到”,後來是“達到了”,卻看不到“上坡”的跡象,德國不再是“繁榮的國家”,現在“船上人滿為患”。總理在慶祝其當政十周年時還依舊說:“每個人都是鍛造自己幸福的鐵匠。”所有這些比喻聽了都讓人起雞皮疙瘩。


要是哪兒有外國人被燒,一個政治家最先說出的詞總是“恥辱”,而不是“刑事犯罪”。“恥辱”不過是往國外偷看一下這類事,是不是會帶來對外政策方面的損害。追殺人不是“恥辱”,而是犯罪。

一個星期前有個德國人被光頭黨打了。“他看上去像個外國人。”罪犯說。也就是說看走眼了。放火燒難民營那是不會失手的,然而在大街上即使種族意識很強的內行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如果人們試著從新納粹的角度繼續思考這個問題,那麽為了避免這類錯誤的發生,外國人出門時應該做到讓人一目了然自己是外國人,比如在衣服上戴個標誌什麽的。

少數被告上法庭的罪犯說他們“無聊”。這個詞在刑事訴訟中站不住腳。排外是不能用缺少迪廳、青年活動項目和失業來解釋的。因為無論人們怎樣理解無聊的內涵,它都不能成為追殺人的理由。


同理,缺少革命時期的“流血”,也不能成為追殺人的理由。誰騎在這匹歷史哲學的馬上,這匹馬對他而言就會變成一頭褐色的騾子。死者的鮮血從未能讓活著的人變得更理智些,這一點羅馬尼亞的情況就是佐證。推翻齊奧塞斯庫的時候有死難者:既有鮮為人知的堆滿死者的萬人坑,也有躺在大街上的中彈犧牲者。此後呢?

一年以後,羅馬尼亞人在教堂鐘聲下,來到村邊吉卜賽人居住的地方,把他們住的房子點燃了,一燒就是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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