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斯·馬販子的女兒(13)

她笨拙地用手帕把這小動物包裹起來,然後在姐姐身邊坐下。有一段時間兩人都沒說話。安妮一直在對付鼴鼠的挣扎。

“這次你沒說多少吉米的事。在利物浦經常見到他嗎?”安妮突然問道。

“見過一兩次。”弗蘭西斯答道,絲毫沒顯示出這問題讓她多煩心。

“那你再不愛他了?”

“既然他訂婚了,我想我不應該。”

“訂婚了?吉米·拜洛斯!嘿,隨便什麼事!我從來沒想到他會訂婚。”

“他跟任何人一樣有權利,為什麼不會?”弗蘭西斯急促地說道。

安妮手忙腳亂地對付鼴鼠。

“也許是這樣,”她終於說道,“不過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吉米會這樣。”

“為什麼沒有?”弗蘭西斯馬上問道。

“我不知道——這隻該死的鼴鼠,總不安靜——他跟誰訂婚了?”

“我怎麼知道?”

“我以為你會問他。你認識他有很久了。我想他覺得現在該訂婚了因為他是化學博士。”

弗蘭西斯不禁笑了起來。

“他是博士跟訂婚有什麼關係?”她問。

“我敢肯定有點關係。他現在想要擁有某個人,所以他訂婚了。嘿,別動,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鼴鼠差不多成功地掙脫開來。它拚命地扭動著,挣扎著,晃動著尖尖的盲目的腦袋,大張著嘴巴豎起來像支小箭。它皺巴巴的爪子朝兩邊伸開。

“你給我進去!”安妮命令道,用食指戳著這小動物,想把它弄回到手帕里。突然,它嘴巴像火星一閃咬了她手指一口。

“哎呀!”她叫道,“它咬著我了。”

她猛地把它摔在地上。這小動物頭昏眼花,在地上盲目地打轉轉。弗蘭西斯快尖叫起來了。她盼望它像隻耗子轉瞬間就逃之夭夭,可它仍舊在那里轉悠。她想要大叫把它嚇跑。

安妮,突然大發怒火,抓起姐姐的拐杖,只一下,就把鼴鼠打死了。弗蘭西斯嚇了一跳,感到心頭一震。頭一分鐘,這可憐的小東西還在陽光下忙亂地挣扎著,接下來,便像隻小袋子似地躺在那兒,黑黝黝的毫無生氣——完全不挣扎,幾乎不顫動了。

“它死了!”弗蘭西斯氣喘籲籲地說。安妮把手指從嘴里拿出來,看著細細的咬痕,說:

“是的,它死了,我很高興。真是討厭的邪惡東西,這些鼴鼠!”

話剛說完,她的憤怒便煙消雲散了。她撿起這死了的小動物。

“它的皮毛真漂亮。”她心想,用食指撫摩著皮毛,然後又用臉頰觸摩著皮毛。

“小心。”弗蘭西斯嚴厲地說,“血要掉到裙子上了。”一滴紅寶石似的血懸在鼴鼠的小鼻子上,就要滴落下來。安妮急忙把它抖落在釣鐘柳上。突然間,弗蘭西斯平靜下來,在那一刻,她成熟起來了。

“我想得殺掉它們。”她說,悲傷之後是一種相當無所謂的情緒。這些閃亮的酸蘋果,這些閃爍著的耀眼的柳樹現在對她來說似乎是微不足道的,幾乎不值得注意。她內心中某樣東西已經死去了,所以事情也就失去了追求的意味。她內心沈靜,滿不在乎,悲傷的情緒完全給壓下去了。她站起身,朝著小河道走去。

“等等我。”安妮叫道,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面。

弗蘭西斯站在橋上,看著一塊塊紅色泥漿上牛踩成的腳印,里面一點水也沒有。但到處在散發出清新溫軟的氣味。為什麼她對安妮關心這麼少,誰如此喜歡她?她問自己。為什麼她對任何人都缺乏關心?她不知道,但是,她覺得自己的孤立和無所謂中流露出一種相當倔強的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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