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花下〈詞語的碎片化和詩歌的玉化〉(1)

一  綜述

詩人通過詞語寫作,恰如畫家用顏色畫畫,音樂家用音符譜曲。但是,漢語是象形文字,每個字都有音和義,每個字還會出現歧義和不同讀音。遠古倉頡造字,擬物象形,從結繩記事的混沌中,突顯了抒情表意功能於一體的漢字。但是,漢語在歷史流變中,也在不斷地變化,秦漢與唐宋,唐宋與明清,漢語會隨著每個朝代的人文環境,發生文學藝術風格的嬗變。秦漢文字語言的美感,與唐宋明清也有著迥異的不同。

民國後,這個漢語負載的文化系統,出現了天崩地裂般的現代轉型,白話文運動,白話自由體詩歌,也在這個大變動時代,隨著兩個黃蝴蝶,怯怯面世。

經過對西方文學藝術的接收吸納,我們借助翻譯西詩,以及傳統的繼承,幾十年來在發現和摸索漢語的抒情表意功能的現代感,漢語的字詞,經過數代詩人的努力,出現了目前還比較模糊但是內容卻豐富複雜的現代景觀。


在某種意義上,我們解放了漢語,同時,又讓他變得混亂複雜。


現代漢語詩歌,詩人們運用漢語字詞,到一定時候,詞語不再是日常用語和散文用語那麼確定明晰,而會出現內涵和外延的各種變化,在一首詩歌中,每個字詞,好像色彩音符一樣,意義變得淡化,而服從詩歌內在精神去進行衍生和變異發展。

辭源辭海,何等浩大,五千年文明何等壯觀,我們每個人都象個趕海的孩子,只能憑借運氣和積累,去海邊撿拾腳下的貝殼。那些字詞,再也不是被古典規定了的,而是解放了的自由身。我們的經驗和感覺,顯得狹隘和膚淺,既不能還願倉吉的原始意義,也難自己設定新的意義。因此,現代漢語詩人,面對詞匯,如同面對棘手的山芋。發出了左右為難的感慨。 

 

我這樣厭倦了詞語  /文  金鈴子

我這樣厭倦了詞語

它們讓我左右為難,十分棘手。有的詞語

仿佛莊嚴的雪,堆在心邊

我真害怕,稍不留神,就悄悄化掉

有的詞語,藏滿火焰

恰似鐵的枝條上,花朵等待燃燒

我不敢去碰它們,擔心一碰

花蕾中的火星,就會

畢畢剝剝地炸裂,留下淚水的灰燼

有的詞語,渾身是刺,如同

眼中的釘子,奪眶而出,那麼的快速

那麼的驚心,好像

尖銳的往事,一下子就將我釘穿

有的詞語,澎湃似大海

巨浪拍天。我被它襯得無比短小

無比淺顯,不及鯨魚的一滴淚水

不及海帶的半丈狂歡

有的詞語,就是明明白白的石頭,既硬

又重,對於我的愛情,它就是

泰山壓頂。而且

每重復一次,每次都有電閃雷鳴

有的詞語,就像磅礴的日出

光芒四射,照得我的憂傷

睜不開眼睛。照得我的山巒勝過最美的乳房

啊!詞語,詞語,我雖然

厭倦了你們,但詞語中卻有一股

故土的花香,讓我反復嗅及

讓我一遍又一遍地

喃喃自語:媽媽

 

鳥有鳥音,獸有獸語,花鳥魚蟲,通過體態發音,傳遞著喜怒哀樂的信息。我前幾天,看到一篇會嫉妒的貓的散文。這隻剛買來時候,可憐兮兮的弱者,適應家庭生活寵物地位後,漸漸恢復本性,變得自愛嬌寵。它會迫不及待地等待打開電腦,看電腦屏幕上的自己照片,也會做乒乓球手的粉絲,會緊張自己的明星偶吧。有天,茶几上擺著一隻朋友送的公子貓,它一掌就將其打翻在地。動物的喜樂哀愁,與人一樣,鴿子鴛鴦鷹等禽鳥,失偶後的悲傷會導致它們徇情。但是,唯有人能通過文字和語言,來緩解和抒發各種情志。語言文字,從人類實踐中突顯於黑夜混沌,從而自我發展成文化文明的載體。自古以來,我們中華民族的漢語,一直扮演著文以載道的角色,語言文字,雖然慢慢擴充為一個自足發展的系統,但是,也被牢牢規定在道德的附屬地位,詩文小藝,閑情逸致,非正道。紅樓夢里寶玉迷戀詩人,是要被父親呵斥的。所以,語言文字的美學,首先被規定和掌控在經史正學框架里,逾越不得。(文·木芙蓉花下 / 微信公号:mufuronghuaxia 2015-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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