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塔莉•沙鷗·欲望倫理:拉康思想引論(7)

3.邏輯時間

拉康的思想充滿緊迫感,這讓拉康看似傲慢無禮。但他很快就被圈裏人視為大師,鬥爭和敵意也隨之而來,我們或許可以用想象界中與小他者的關系解釋這些鬥爭。

拉康很早就在《邏輯時間和預先肯定的判斷》(Le temps logique et l’assertion de certitude anticip e,1945年)一文中探討過時間、思想的節奏以及緊迫感等問題。他在文章中講述了一個故事。一個牢頭向三個囚犯提出一種安排:他向三人出示了三張白色紙片和兩張黑色紙片,然後,他在每個人後背貼一張紙片,這時囚犯們就不能再交談了,而那個最先發現自己背後紙片顏色(黑或白)的人將被釋放。於是牢頭將三張白色紙片分別貼在每個囚犯的背後,此時,每個人只能看到另外兩人身上的紙片(兩張白色紙片)。一段時間過後,三個人,在同一時間,急切地說出了自己紙片的顏色——白色。他們是如何做到的?問題的答案揭示了三個時間段:

看的時間:每個人看到另外兩人背上的白色紙片。

理解時間:如果我背上的紙片是黑色的,對方二人都會看到一張白色紙片和一張黑色紙片,於是這兩個人便會這樣想:如果我的紙片也是黑色的,那麽對方就應該立刻指出自己的紙片是白色的。可事實上沒有一個人這樣做,可見我的紙片不是黑色的。

結論的時間:我的紙片是白色的。

然而,上述思考過程建立的是智者詭辯,因為離開的時刻也可能被三人之一分析為之前的時刻(即這個離開的人看到的是一黑一白),三個主體的主觀時間不會相同:我們說的不是時鐘時間,而是三個主觀時間並不一定要同步。拉康從中得出的結論是:只有通過集體的努力才能達到真理,如果一個人出了錯誤,那麽他就會導致其他人犯錯誤。在戰後的當時,這一提倡相互認同和認為真理可以被共同擁有的邏輯很受法國共產黨的推崇,法國共產黨一直都非常支持拉康。

在這個故事中,每個人出去得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一旦以預測的方式獲得了確定答案(因為正確答案只能在三人同時出去時才能被確定),就要立刻出去。因此這個緊迫感的功能是根本的。在不真正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的情況下就匆忙完成行動這一時刻,終究是一種後天,在拉康看來,它表明了在一個行動中,總是會存在某種逃離主體的東西,它是在控制之外的。相反,肯定性只能在行動中、在事後才能獲得,就像故事所描述的那樣。

囚犯們被獲得自由的欲望所帶動,這讓我們看到欲望與焦慮之間的相似性:對死亡的焦慮與對自由的欲望共同起作用。猜錯的可能性一直存在著,一個失誤或錯誤行為都會成為引發災難的元素,讓三人一同受難。故事的美滿結局不僅要求主體要有同樣的理解時間,而且也要求主體不能受災難沖動的控制。二十世紀的戰爭充分證明了弗洛伊德提出的死亡沖動理論。死亡沖動解釋了為什麽我們的無意識有時會與我們的利益背道而馳,為什麽令人不悅的甚至悲慘的情形如宿命一般,總會在生活中重復出現。這個“重復的自動性”(弗洛伊德)被拉康重新定義為能指鏈條的規律性,能指鏈條圍繞一個復現表象的虛空中心,這個虛空中心就是對應著弗洛伊德之“物”的實在點。

在討論精神分析倫理中“物”(das Ding)的問題之前,我們還是先來看看拉康在他的倫理學研討班中所強調的哲學思想。拉康經常以亞里士多德的理論來開始他的研討班,他以《尼各馬可倫理學》作為倫理研討班的開端。在這部作品中,亞里士多德將至善與具體的善、很好地完成某件事的善及手工業者熟練操作的善相區分開來。在亞里士多德看來,善是一種習慣,是良好的教育所培養出的好習慣;對善的欲望是自然欲望,因為這一欲望與行為活動的預定目標相符,這樣一來,快樂的出現是理所當然的,當然,這裏的快樂不包括屬於動物範圍的性欲望。

弗洛伊德提出了主體被自身無意識分割的顛覆性理論:主體對自己的欲望一無所知,欲望被封閉在復現表象未曾出現的拓撲布局裏,它像鼬鼠一般在長長的能指鏈上奔跑,並且通過一個阻止固著的無可救藥的不滿意,被一個根本性“不是這個”所標記,於是乎,不再有欲望的自然性(naturalit)。那麽在亞里士多德和弗洛伊德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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