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復彩《禪的故事》解縛解縛

北方大地上的廢佛運動正如火如荼,而在江淮之間的皖公山(現名天柱山,位於安徽省潛山縣境內)一帶,僧璨正與他的一幫道友們優哉遊哉地打發著他們的閑適生活。

當時的這一帶遠離北方的都市,北方大地上正在發生的一切,似乎並不能影響這里特有的寧靜,而南方不斷更新的文化浪潮,卻因為一江之隔而難以被傳播到這里。處在南北夾縫之間的江淮之地,的確具備了醞釀“禪”這樣一種獨特文化的條件和土壤。

(新浪圖片)


其實,當時活動在皖公山一帶的禪僧們除了三祖僧璨,還有皖山神定以及居住在皖公山西麓的寶月禪師等人。他們相互往來,寫詩作畫,談玄論道,他們的衣飾雜而不一,他們與獵者相處,他們吃著自己種植的糧食,所以沒有人能知道他們真正的身份。也許這樣的行為才符合真正的禪者風範,平常而樸實,一點也不顯山露水。禪不屬於任何附屬物,禪只屬於它自己,否則就不是禪了。


當國家處在一個並不穩定的時期,當宗教完全掌握在統治者的手里,成為奴役人民的精神武器的時候,修道者們終於認識到,遠離都市,在政治難以問津的山林里培育正在生長中的獨特精神,是十分必要的。他們在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一種時機的到來,就像蠶等待著破繭出殼,就像堆積的雲等待響雷的震響。

隨著北周武帝的駕崩以及新一輪興佛浪潮的掀起,地處江淮之地的皖公山一帶的禪僧們開始走出隱居的山野,他們在皖公山一帶開辟道場,開始了他們公開的弘化生活。而此時的南方,玄學開始興起,在北禪南玄的影響下,地處江淮之地的禪僧們開始形成自己獨特的禪學理論。也正是在這段時間里,被稱作禪宗三祖的僧璨寫出了彈玄合一的詩偈《信心銘》:


智者無為愚人自縛
法無異法,妄自愛著
將心用心,豈非大錯
迷生寂亂,悟無好惡
一切二邊,良由斟酌
夢幻空花,何勞把捉
得失是非,一時放卻
眼若不睡,清夢自除
心若不異,萬法一如
一如體玄,兀爾忘緣
萬法齊觀,復歸自然


隋大業年間,一個14歲的孩子來到皖公山。孩子直奔僧璨的住處,及至見到僧璨,孩子倒身便拜。

“師父慈悲,請告訴我解縛的方法吧。”

僧璨看著這個童心未泯的孩子,一下了就喜歡上了,僧璨說:“孩子,快快起來,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捆縛了你呀?”

孩子站起來,他揉了揉被風沙迷障的雙眼,懵懵懂瞳地蛻:“沒有人捆縛我呀。”

“既然沒人捆縛於你,又何來解縛一說呢?”

“家父整天讓我讀書,將來好求取功名,我的願望雖不是這些,但我卻又無法不聽從家父的安排;家父見我無心讀書,又要送我去學郎中,說將來好療人疾病,其實,我倒是更願意將來做好一個救拔人心靈苦痛的出家人;有時候,同伴們找我玩耍,我知道自己長大了,再也不應該去玩那些過家家的遊戲了,但我卻禁不住他們的誘惑。我總是感到不得自由,總是覺得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束縛著我。”

聽了孩子的話,僧璨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原來束縛你的,是你自己啊。”

像是受到感染,孩子也笑了,在僧璨爽朗的大笑里,天然穎悟的孩子似有所悟,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在作深沈的思考。

“師父,今天見到您,我終於知道,束縛自己的,其實正是自己。”

“心有縛則有縛,心無縛,則自由。”

僧璨越發喜歡這個孩子了,他知道,這孩子只需稍加點撥,將來必是佛門的法器。

“孩子,你剛才不是說,希望將來做一個療治人心疾的出家人嗎,那麼,現在就隨我出家如何?”

孩子伏地便拜,說:“此來的目的正是如此,能得師父的教化,真正是三生有幸啊。”

當下僧璨便為孩子進行了剃度,並取法名“道信”。


又過了一些年,僧璨知道自己的世壽將盡,既然自己後繼有人,又何必在乎這一己肉身呢。

於是在一個午後黃昏,僧璨將道信喚到身邊說:“我將於某月某日寂化而去,現在,我就將衣缽傳承於你。這衣缽自達摩祖師處傳來,至你已是第四代了,你即是禪宗四祖。記住,衣缽只是信物,並不代表禪法,真正的禪法只在心里。”說著,僧璨拾起一根樹枝,隨手在地上寫下他的傳法偈:


花種雖因地,從地種花生,
若無人下種,花地盡無生。


又過了一些日子,一早起來,人們便發現遠處的山坡立著一個大樹一般的身軀,那正是三祖僧璨。人們發現他時,他已立化多時了。他所立化的日期,正是他此前交待弟子道信時所預知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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