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中的隱性價值——席慕蓉在南開大學的演講

主講人:席慕蓉 時間:2014年5月 地點:南開大學

開場白:南開大學校長龔克


你把憂傷畫在眼角,我將流浪抹上額頭;你用思念添幾縷白發,我讓歲月雕刻我憔悴的手。然後在街角我們擦身而過,漠然地不再相識……啊,親愛的朋友!請別錯怪那韶光改人容顏看,我們自己才是那個化妝師!這是席老師的詩,下面,讓我們聽她講。

葉(嘉瑩)先生是我的榜樣,我要站著講。我不是第一次來南開講,但是跟葉先生在一起的時候心裏特別歡喜,來南開講是我的榮幸。今天我想講的題目是“隱性的價值”,我要分為三個部分,從我的少年時期講起,當然,我的流離輾轉跟葉老師是沒辦法相比的。我其實幸運多了,在抗戰末期,沒有直接受到戰火洗禮。

文學不是小事

因為戰亂,我小學提早入學。跟6歲半的孩子相比,一個5歲的孩子很多事情做不到。我記得很清楚,包括下雨天給我油紙傘上學,我不知道應該把傘收起來,所以把傘直接從同學桌椅中間拿出來,結果傘壞掉了。我小時候經常做這樣的事,這是因為年紀小,然而因為不自知,我認為自己是傻瓜。

我很早入學,然後轉學。5歲之前說蒙語,5歲之後上學說漢語,再過兩年,我進了香港,小學三年級到初中一年級,我最好的學習語言的黃金時光,學習廣東話。

我永遠是一個“轉學生”,在陌生的教室裏面遇見一群陌生的同學,永遠被稱為“陌生人”。而因為年紀太小,我不知道人類的本能是排斥陌生人的,我以為是我很招人厭,我有缺點。所以在香港,開始的一年很辛苦,我不會說廣東話。好不容易有了五年的時間,我會講廣東話了,五年級的老師教我們背《琵琶行》:“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五年級國文老師,跟整個小學同學,終於成為我甜蜜童年裏的一個啟蒙者和陪伴者。五年的黃金時光在香港度過,香港是我童年的原鄉。後來我初中二年級到了台灣,好不容易形成的死黨們又分開了。

我不斷成為轉學生,於是性格中很惶恐,常常覺得被別人排斥。生命的難關有的很早來,有的很晚來。我的難關是在從香港到台灣讀書的那段時間來的。因為一直在轉學,可能臉皮也就漸漸厚了,無所謂了。有過小時候感受到敵意和陌生感的經歷,那樣的童年,其實不容易過來。

我講自己遭遇的原因就是,是什麼讓我不寂寞呢?當然老師給我的微笑是讓我安心的。我到現在還保存初中二年級的日記本,記錄著老師每天的言談。直到有一位老師送了我一本日記本,我開始拿起筆來將心中的寂寞寫在本上,才真正交到我這一輩子的第一位朋友,一輩子都不會離開的朋友。2012-2013年我在台東美術館開了一個畫展,除了展覽我的油畫和素描外,還展示了我手抄的詩,並把初中二年級寫的第一首完全不通的詩拿了出來。我用的是彩色影印,因為日記本都黃了。已經發黃的紙張,很幼稚的筆觸,卻是心靈的本真。寂寞,孤獨,知道不能再去打擾父母,父母已經夠辛苦了。這些跟別人說不清楚,說不出來的話我說給日記聽。日記是世界上不會離開我的朋友。它是我寫作的開始。

很多人說,寫詩的人是風花雪月的。如果我要辯論的話,我會說,風花雪月都是實在的,是一個概念,十幾歲少年的孤獨和寂寞卻是真實的,不是風花雪月,拿起筆來寫出來能夠得到救贖。就像有一天我讀了葉老師的書,葉老師說,讀詩和寫詩是生命的本能。

葉老師從小在文學的環境中長大,後來在輔仁大學遇見顧隨老師。在這個壓抑的淪陷區裏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光明會來。在被異族欺淩的日子,文學支撐了師生間的感情。所以葉老師上課記顧隨老師的筆記是每個字都不會落下。6年時間葉老師記了8大本筆記。這8大本筆記本跟著葉老師走了很多地方,葉老師說,“因為我知道這些筆記一旦散失,永遠無法彌補。”

今天我跟著訪問的記者去做旁聽生,到了葉先生的家裏,我偷偷地問葉老師一句話,我說“葉老師,我知道在台灣白色恐怖期間,師丈坐了牢,葉老師也受牽連坐牢。您原來抄家的時候很多東西都被毀掉,這些筆記他們怎麼沒有拿走?”葉老師說:“他們是翻過,但是他們看都是詩句,沒有價值,就放過了。對他們沒有價值的東西,對我是宇宙的唯一。”

這八大本筆記對葉老師說是宇宙的唯一,對別人說好像沒有價值。所以,在這裏我可不可以說,這個就是我說的隱性的價值最好的證據?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看不到文學的價值。學文學幹嗎?風花雪月;寫詩幹嗎?怪物。

我們知道文學的價值,但我們怎麼讓別人知道文學的價值?我覺得這就是葉老師正在進行的事情,也是我們南開所有葉老師的學生將來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文學對人的影響,讓人對世界的態度,作為一個民族的支撐,其實,這應該就是文學。所以,我今天的第一段大概要說,我們文學的價值在隱性的價值裏面,在場這麼多朋友都了解;但是我覺得還有很多的人,他們不敢說了解,為什麼呢,因為大部分人認為,這是小事。如果你可以很坦白地跟人說,寫詩、讀詩是生命的本能。這個價值就出來了,這是我期望的,也是葉老師期望的。整個人類的心靈其實是一代代文學作品支撐下來的。亂世裏面所謂的政治力量讓人暈頭暈腦,但是當我們回頭去看,人類的尊嚴,從李杜的詩,辛棄疾、蘇東坡的詩來。讀他們的詩會受到鼓舞,讀者會認為我明白了。

昨天,我聽到谷羽教授讀的一首詩:《野生植物》,聽完我就不會忘記了。作者是馬來西亞詩人雲鶴:“有葉沒有莖,有莖沒有根,有根沒有土,那是一種野生植物,他的名字叫華僑。”


我的經驗


現在我想要講第二個題目,是“我自己的經驗”。

內蒙古有一位民族英雄,嘎達梅林。有一首歌唱道:“南方飛來的小鴻雁啊,不落長江不起飛,要說起義的嘎達梅林,是為了人民的土地。”

那個時候清朝讓軍閥張作霖去占牧民的土地,想辦法將牧民趕走,將土地拿來。草原上的牧民忍無可忍,有一位英雄起義,就是嘎達梅林。他領著武力少得不得了的部隊跟軍閥對抗,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兩年之後,他在撤退的時候,單槍匹馬被射殺在老哈河的河水中。這首歌,慢慢地隔了很多年以後,在草原唱起來。我是1989年8月底第一次見到蒙古高原,很多人都說過自己對故鄉充滿了回憶,想念自己的童年。我的童年是在中國的南方度過的,所以我一直到了1989年46歲的時候才第一次踏上了我父親和母親的故鄉,我的原鄉。我有很多家鄉,香港是我童年的家鄉,比利時是我青春的家鄉,台灣是我居住這麼多年的地方。但是我沒有故鄉。故鄉是什麼?故鄉是你要生在那裏,或者是你的父親、你的母親、你的家族要一直都在那裏,就算你在故鄉住了9年,住了19年,住了29年,雖然你離開了那裏,但只要你父親、你母親還住在那裏,就是你的故鄉。

在我1989年第一次回家的時候,先到了我父親的家。他們唱給我的第一首歌是《彎泉》,彎彎的泉水,是我老家的名字。他們說40年來第一次有一個從遠方回來的孩子,所以給她唱故鄉的歌。第二首歌非常沈重,歌詞的漢語意思是“北方飛來的小鴻雁,不落長江不起飛”。但是蒙文意思是說“不落西拉木倫河不起飛”,西拉木倫河是我母親家鄉一條大的河流。然後家鄉人就說了這個英雄的事,嘎達梅林與軍閥的對抗是為了蒙古人民的土地。我當時的感覺,覺得那個調子很沈,很好聽。我第一次回家鄉,就去找了父親的草原,找了母親的河。大概十幾天就回來了,當時一個報紙叫我寫文章,我不知道能寫多少,但是我還是很努力。我找到沒有課的周末,跟我的孩子告假,跟我的先生告假,自己開車到郊外我的一個小畫室,帶了幹糧。為什麼要躲起來呢?因為會流淚,因為知道自己會一塌糊塗。

我開始跟那位編輯說,我可能不寫,可能會沒有感覺。但他還是讓我努力試試看,所以我就開始寫了第一篇。後來我發現不對,這十幾天內發生的事情,不是只有十幾天,是我40多年存下來的。我後來就一個月寫一篇,一個月寫一篇,寫了十篇。在寫的時候,就會常常想起嘎達梅林那首歌,那個比較低沈的調子。

一直到2005年,我到了呼和浩特,跟一位朋友請求,能不能請一位老師來跟我講蒙古的歷史。我的朋友幫我介紹了義都合西格老師,內蒙古大學的教授。老師慢慢地講,大約講了一個小時的時候,我想起了嘎達梅林,就問能否給我講下嘎達梅林。結果義都合西格老師突然就不一樣了,他本來是一個很嚴格的老師,在講蒙古的歷史,文化的核心與沿革。但在提到嘎達梅林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他說“我見過他”。我在想,歷史上的英雄怎麼可能見過他。義都合西格老師說,我小時候他抱過我。我雞皮疙瘩就起來了,一個歷史英雄,雖然是近代的,還是離我很遠啊,一個英雄人物。老師說:

那是我5歲的時候,那時家鄉又是軍閥又是盜賊來作亂。那個時候嘎達梅林起義了。有一天晚上,又聽到很多響動,所有的大人都躲起來了。但大家就忘了,把一個5歲的男孩放在床上。我睡著覺忽然一個人掀開門簾進來,個子不高,笑著問我,人都去哪裏了?

我就一指,他們都在那裏。嘎達梅林就把我抱出來,到在那個氈房外面。他大聲地說:“出來,不是別人,我是嘎達。”哇,所有的人都從躲的地方出來了,然後那些大人臉色都很不好意思,一方面覺得羞愧,怎麼自己的人來了,我們竟然還躲起來;可是一方面又是很歡喜的看到我們的英雄來了。大家就把英雄請到裏面,坐到最尊貴的位置上,所有的女眷就開始去煮飯。這真的是一個很溫暖的晚上,本來覺得是一個大禍臨頭的時候,有個人告訴你說,我不是敵人,我是你們的英雄。

義都合西格老師給我講完,離開旅館以後,我就一直想:有一個東西超過老師給我講的那個感覺,我非常興奮,我想這是什麼?這個價值比他教給我的東西價值還要巨大,但是我說不出來。一直到有一天,我向別人轉述的時候,我明白了。我寫了一本書叫《寫給海熱汗的21封信》,這個海熱汗是我虛擬的一個內蒙古的孩子,可以是男孩子的名字,也可以是女孩子的名字。我虛擬了這麼一個孩子,我虛擬寫信給他,一封一封寫,我寫了6年,最後出了本散文集。在寫中間一封信的時候,我想通了,我覺得這是歷史上的一個真實生命的聯結,當然我到現在也沒見過嘎達梅林,我沒見過英雄,雖然對他了解不深,但是到目前為止,我覺得這都不算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義都合西格老師將他5歲時候感受到的溫暖的晚上原原本本地都給了我,好像我就是義都合西格老師,我看到那個英雄進來了,我指給英雄看說,我們的家人躲在哪一帶,然後我聽到英雄說“出來吧,我是嘎達。”所以這個英雄用血肉之軀已經站到我的生命裏面了,那我給海熱汗寫信說,我把這個感覺傳達給你,我相信有一天你將它講給別人聽的時候,他也能感覺到這個歷史上的聯結。

我一直覺得,如果我能重讀一次大學,如果我能的話,我很想去讀歷史系,很想去讀人類學系,也很想去讀社會學系,我想知道人與人之間的聯結。整個歐亞大草原東起大興安嶺,西到多瑙河,幾十萬平方公裏的草原上面所有的山脈是什麼呢?是東西走向,沒有南北的阻隔,幾十萬平方公裏的歐亞大草原本身就是文化的傳播走廊,從新石器開始一直到現在,多少人、多少族群、多少不同文化、多少戰亂的時刻、多少溫暖的晚上、冷酷的白晝,我們遇見多少這樣的經驗,如果寫到歷史書裏,它是冷的,但如果有人給我們講一段一段一段像義都合西格老師那樣親口的經驗的話,歷史的聯結就活起來了。在歷史學中,除了專門的著作以外,還能夠讀到這麼活生生的生活,我們和歷史的聯結就更加緊密,這就是文學的價值。


口述的歷史


在第三部分裏,我想跟大家講一些口述的歷史。如果各位曾在草原旅行過,或者看過什麼電影、什麼圖片,就知道草原是茫茫無邊無際,什麼都沒有。實際上,這裏有兩個隱性的價值。除了草以外什麼都沒有的原因,一部分是因為幾千年中間,在這裏走過的遊牧族人群都很珍惜草原,什麼都沒有毀損。那麼什麼叫建設?我們現在說的文明建設都是看得見的、摸得到的,不管是大教堂、大車站、大飛機場,都是文明,顯性的。但是各位,我們從來都沒有想到換一個角度來看,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隱性的文明。這個隱性的文明,就是遊牧文明。但是遊牧文明怎麼樣讓人了解呢?當我們到了那裏以後,我第一個感覺也是,都沒有一個人,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其實是多少人走過卻沒有留下痕跡。我以為這就是最正確的解釋,但是我錯了。我最近才得到一個真正正確的解釋。北京的一位學者劉書潤教授說,“遊牧文明是草原、牧民、牲畜的合一,遊牧文明的核心是草原、牧人跟牲畜。” 我以為這麼多遊牧民族走過,什麼都沒有留下,才是珍惜草原,這一部分是對的,但是也是錯的。為什麼呢?遊牧民族走過這個草原之前,草原並沒有生產力,是幾萬年、幾千年以來無數的遊牧族群帶著他們的牲畜走過草原,草原在經過反應之後,才有了生產力。草原和森林占世界三分之一,可是我們對於這個占世界土地三分之一的遊牧文明完全不了解。

我們現在在做什麼呢?我們覺得草原好像沙漠化了,所以草原應該回歸大自然,禁牧。我們認為草原的敵人是遊牧,是放牧,是牧人,所以我們把草原禁牧了。你知道李書潤老師怎麼說的嗎?他說真正有經驗的、有學問的是牧民呀,不是坐在教室裏的專家。牧民跟他們說,把這個地方圈起來禁牧,第一年好像草多長出一點,恢覆了一點,但到第三年,牧草不見了,因為雜草生長了。原來在蒙古草原上有600多種牧草,甚至上千種,最好的、質量最好的有600多種,分布在蒙古的各個草原上。但是三年之後,很多種類減少了,長出了雜草,這是沒用的。三年之後,給羊吃的草減少了,羊關起來用飼料餵,營養是不夠的,所以那些牧民要把羊趕來趕去。史記中“逐水草而居”是有學問的,但是簡單了一點。逐水草而居有很多學問。現代的人覺得沒有必要。

這個世紀剛開始的時候,一個朋友問我,他說蒙古高原在新世紀對世界有什麼貢獻?我很謙卑地回答他,現在想,這個問題懷著一種驕傲。我當時的回答是,在經濟,科技上我無法回答,但是蒙古高原是世界上僅存的幾個原鄉之一,蒙古高原讓我們心安。我的回答太軟弱了。我這個回答有十幾年了,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心都變了,誰在乎心安?誰在乎原鄉?我們要的是經濟發展,我們要挖露天煤礦,我們要挖稀土,我們要天然氣,我們要種棉花,我們讓所有牧民住到樓房裏。我曾聽一位旗長說,如果我能讓所有的牧民住到樓房裏,我就滿足了。住在樓房裏的牧民能做什麼?我們給他們退休金,越老給得越多,他拿了退休金做什麼?過日子啊。過日子應該怎麼過?日子應該過得有成就有貢獻才算。不是說我領你的退休金就是過日子。好像不是只有牧民,農民現在也是這樣,住在樓房裏。

去年,又有一個人想采訪我。從很遠的地方來把我帶到海邊。把攝影機放在岸邊的堤防上,讓我站在海邊,那時候正漲潮。這個人問的問題都很好,直到他問我,請你說一說草原的價值?我憤怒了,這個問題我已經被問了十幾年了,我反問,你的肺有什麼價值?你的肝臟有什麼價值?攝影師以為是哪裏得罪了我,以為是海水漲潮打濕了我的衣服。後來他明白了,這好像是問我你是左手更有用,還是右手更有用?

我突然明白這個問題了,可我用了二十多年,今年我看到我的原鄉,我終於知道我可以為我的遊牧文化自豪和驕傲。而且可以理直氣壯,再不軟弱謙虛。能夠讓草原保存到現在,就是遊牧文化和所有的族群,對這個世界做的最大貢獻。我們到了現在才疼惜我們的地球,知道重視環保。可是哪個牧民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珍惜身邊所有的資源?

我在這裏給大家讀一段劉書潤教授所說的話,我記在《給海熱汗的21封信》的第21封裏,題目就叫作《草原的價值》,他說得太好了,所以我要在這裏讀給大家聽:實行禁牧是錯誤的,牧民說長期不放馬,原來給馬吃的草就不見了,長期不放羊,原來羊喜歡吃的一些牧草就變少了,這些現象,讓研究草原的學者也極為驚訝。圍封禁牧的草原剛開始好像是有點恢覆的樣子,但是禁牧5年以上之後,草場就變得老化了,原來沒有母畜進入之後,物種減少;優良的牧草換成劣質草,即使在荒漠地區禁牧三年以上,也出現了同樣的現象。因而劉教授說,特別是荒漠,絕對不能沒有駱駝。牲畜和草本來就是草原生態系統裏面兩個重要成員,放牧牲畜以適度為佳,最好的辦法就是遊牧,劉書潤教授說,草場分割、按戶經營也應改變。他說任何單獨的草場都是沒有價值的,草場的價值在於組合,遊牧民的權利不是居住權,不是個體權,而是移動權,集體權,牧民最怕孤獨,草場最怕分割,草場自古就是共有、共用,草場私有是牧民和草原的大敵,草原是我們的母親,不能任由它的兒女肢解、分割。

在最後一封信裏,我給海熱汗說“我寫到這裏,我要特別告訴你聽,劉書潤教授不是蒙古人,他是漢人,所以這個世界上,草場是共有的,不是我們蒙古人自己的。”當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人會說,怎麼會這麼講呢?這會讓蒙古人可惜的,我說不是,草場是屬於地球上每一個人的。是遊牧文化裏面的蒙古人來到草原,保護了草場幾百年,而遊牧文化裏的更早的人群把草原從新石器時代一直到現在保存了這麼多年,而這都是我們看不見的,屬於生命最珍貴的價值。葉老師在今天早上說,她所記得顧隨先生在上課的八大本筆記本,是宇宙的唯一;這個價值其實跟我們的占地球三分之一的草原、森林的價值是相同的,都是宇宙的唯一。所以今天南開大學的所有同學,如果我在這裏講話有不禮貌的地方,請你們要原諒我,因為有些事情丟掉了是回不來的。草原丟掉了,就永遠回不來了。謝謝大家。

(根據現場錄音整理)

(席慕蓉 當代著名畫家、詩人、散文家。祖籍內蒙古察哈爾盟明安旗,後隨家定居台灣。席慕蓉於一九八一年出版第一本新詩集《七裏香》,在台灣刮起一陣旋風。一九八二年出版了第一本散文集《成長的痕跡》,延續新詩平靜淡雅的風格。代表作《時光九篇》《生命的滋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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